“咻——啪!”
阿艽掉进院子里时,只觉得浑身舒爽。
比起在渑池的时候还想大吃一顿,胃口大开!
就是院子里空无食……一人。
骨碌碌往院里深处滚了滚,觉察到了一丝丝潮意。
幽静的庭院里,静谧中偶尔溅起滴答的水花。
阿艽顶着脑袋上的触角转了个弯,瞥见池塘中有一片荷叶,正茂盛地舒展着。
忽然荷叶颤了颤,水花又溅了起来,像是有鱼游过。
偏生水下又看不到根鱼刺。
阿艽缓缓支楞起前爪,想看清楚些。
“哗啦——!”
一股夹杂着土腥味的池水狠狠拍在它脸上。
凉飕飕的碎冰渣子更是莫名其妙冻住了那张扬一半的胡须。
此刻,阿艽连吸干这池塘的心都有了,就是想看看是什么玩意儿在暗算他!
“殿下。”
门口传来两声重叠在一起的呼喊,伴随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阿艽一个猛子扎进了池子里。
咕噜噜的水泡趋于平静,那边人也步到院中。
那黑黢黢的甲壳沉在水里,化作那怪石与假山化作一体,让秦战没有察觉出半点异样。
“为何箫猗没有回来?”
秦战一双黑瞳沉郁,丰神俊朗的面庞倒是比往昔多了些阴柔,少了些锐气。
从他嘴里吐出的箫猗二字,咬牙切齿间犹带几分血腥味。
她若不出现,自己准备多时的好戏岂不是无人欣赏?
“据探子来报,箫猗与裴子初使记破了灵兆,此刻正留在灵兆忙于平定人心事宜。”
“哼!那暴君如何懂人心为何物?”
骨节分明的手掌渐次舒展,指缝间倾洒下的阳光,稀疏不一,完美中的缺憾,就是那缺了一段指节的中指。
看着那被削去半寸的手指,秦战仿佛从心底滋生、放肆生长出毒蛇般的阴狠,盘桓在眼底,久难消散。
阿艽没太听清这人说了啥,但这池子水怎么还越来越凉了?
“既然箫猗身在灵兆,是否需要告知知瑶公主,不必来了?”
闻言,秦战瞳孔中的浑浊渐渐归于平静,轻笑一声,“皇妹怕是已经动身了吧?本宫就算有心阻止,也管不住她愿意飞蛾扑火。”
卓燃心中一颤,低头提醒道:“知瑶公主还未与箫猗成婚。”
“是吗?本殿还以为,比起北越公主,她更愿意做南梁皇后呢?”
秦战抛出一块石子儿大小的东西,咕咚掉进池子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庭院。
直到听不到脚步声,卓燃依旧低头立在原地,不曾动弹一丝一毫。
七皇子已经越来越陌生。
当骄阳被乌云蚕食,隐忍下云淡风轻的言语,都能化作杀人不见血的暗箭。
这次甚至将矛头都指向血亲了吗?!
“哇哇哇!阿艽忍不了啦!忍不了啦!”
池塘里“哗啦”一声蹿起一个大黑疙瘩,卓燃闻声抬头。
还未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就被一团黑漆麻乌的玩意儿糊住了脸。
还止不住地蹿动!
硬刺刮得脸生疼!
“什么东西?!”卓燃艰难地拽下疯癫中的阿艽,冷峻的脸上也不免留下了狼狈的血道子。
他倒抽几口冷气,打量着手里滑溜冰凉的黑坨子。
两撇冲天的胡须还冻着冰碴,像一只背着铜锅的乌龟崽子,又像是被剁去了尾巴的蛟龙。
四爪牢牢地扣在他的手掌上,晃动间,那莹莹剔透的背壳似乎泛着暗金色的纹路。
“殿下又养了什么异兽不成?”
卓燃换了个姿势,单手将阿艽拎了起来,仔细打量。
又?
阿艽机灵的黑眼珠子又是提溜乱转,看来自己刚刚在水下看到的那个滑溜玩意儿不是幻觉了吧?
就是那厮跑得太快。
吞了口石头就跑得更快了,它追不上。
卓燃准备将它扔回池子里,怎料那小爪子十分有力,倔强得不肯松动。
他叹了口气,“先吃点肉,再回去吧。”
吃肉可以,回去?回哪儿去还不一定呢。
阿艽闻言,顺着卓燃的胳膊就攀上了他的脖颈,乖乖地坐好。
卓燃一时哭笑不得,还真是个通人性的小怪物。
要说最了解知瑶公主的还真是亲皇兄。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知瑶公主对箫猗的那一腔热忱。
她不是已经动身了,她是已经到了。
“箫猗的长乐宫在哪儿,本宫便住在哪儿!”
娇俏的音调袅袅兮秋风,那不可一世的语气却并不那么美丽。
守在宫门口的那些兵卫都忍不住抬头,偷瞄这百年难得一遇的英雄。
像住进长乐宫?
还是陛下和摄政王都不在的时候?不要命了?
荼风到是无甚反应,他冲一旁的夏耘点点头,示意他前去安排。
“公主殿下舟车劳顿前来,陛下早已吩咐荼风好生照顾殿下,夏耘是陛下的近侍,宫中万事,吩咐他便可。”
夏耘的双肩沉了沉,国师未免话太多了。
“嗯,本宫乏了,要到箫猗的长乐宫才睡得安稳。”
秦知瑶一手虚弱地捂着额头,一手不耐烦地催促闲杂人等若是没事可以撤了,不要打扰她。
荼风很是识时务地转身告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莫名地轻叹——
“转告箫猗,她若是再不回来,本宫便不会再顾念旧情了。”
荼风身影一顿,却没有回头。
自然也就没看到秦知瑶眼底那抹晦暗。
竹猗不仅挑眉,箫猗若是知道这个好消息,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回南梁吧?
不过,秦知瑶这话怎么听起来倒像是给自己下的最后通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