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太庙,朱棣满怀心事的跪地,给列祖列宗的牌位磕头上香,敬献供品。
在太庙里却看不到朱允炆的庙号。
祭拜完后,朱棣看着朱元璋的灵位若有所思。
有时候,他真的不想再做这个皇帝。
当年,大哥也没有告诉过他,做皇帝会这么累啊。
朱棣这一支子嗣不旺,只有三个儿子。
老大肥胖,自己不喜欢。
老二被苏谨忽悠瘸了,天天就是念叨着带兵打仗,封狼居胥。
至于老三,更是连影子都看不见,远赴中亚,不知道每天都在忙啥。
虽然时不常就有奏疏寄回,但朱棣表示看不懂。
甚至老三和苏谨的联系,比和自己都多。
最令他难过的是,老三的奏疏和私信,越来越像臣子上的奏疏。
满篇尽是公事,看不到一点感情。
深深叹了口气:“走吧。”
这一路,朱棣心事重重,朝臣大礼的时候都在走神。
恍然回神,他俯瞰着俯跪在奉天殿前的臣子,却忽然没了兴致。
他心里想着的是自己十四岁那年的春天,大本堂的兄弟们。
憨傻的二哥,傲娇的老三,老实的老五,蠢笨的老六,时不时挨自己揍的老七...
还有,那个在自己犯错后,总是温柔给自己擦着药,数落着自己别老惹父皇生气的大哥。
若是大哥还在,他真的愿意将皇位重新交还给他,死心塌地的做他的左膀右臂。
忽然,他被呼啸如山般的声音唤醒!
朱棣这才惊觉,自己早不是那个燕王,从这一刻起,他将是大明新的主人。
——永乐大帝!
本来今日大朝,只是接受朝臣和使者的赞和,不议正事。
但在大礼结束后,朱棣却突兀的忽然命人宣旨。
百官纳闷的一听,竟然是要封赏。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
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
尔大将军朱能,勤王护驾,守备太平,勘功以国....”
随着旨意颁下,台下的群臣也慢慢听明白了,这是给张玉、朱能、丘福几个货封爵呢。
但这些人自燕王潜邸时就跟在身边,在靖难时立下大功,封赏也不奇怪。
果然,几人的爵位很快就出来了。
张玉,荣国公,加太子太傅;
朱能,成国公,加太子太傅;
丘福,淇国公,加太子太傅;
最后是姚广孝,担任僧录司左善世,再加太子少师。
至于功劳最大的苏谨,却没有任何旨意。
几乎所有和苏谨不对头的官员,都忍不住开始幸灾乐祸。
你当两部尚书又能咋滴?
就算你能活一百岁,也总有干不动,乖乖退下来的时候吧?
无公无爵,如何传承百年?
到时候,不过过街老鼠耳,还不是任人拿捏?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揣测圣意,是不是苏谨功高震主,已经被圣上忌惮?
若自己趁着墙倒之时,轻轻推上那么一把...
啧啧,美滋滋。
有几头货已经在肚子里开始打腹稿,用什么罪名弹劾苏谨好呢?
是欺君罔上,还是目无法纪,暴虐欺民呢?
乖乖,要不几条一起上,直接将其钉死可好?
可就在这时,皇帝却抛出最新的一道旨意!
苏谨,封晋国公,加太子太师!
闻言,几乎所有的人心都凉了半截。
原来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头啊...
晋国公,虽然只是国公,但所有人都清楚,‘晋’代表着什么。
虽然大明以吴号为尊,但秦、晋、燕等封号,可不是随便封的。
而且封地也不是随便说说就能给的!
但当他们听下去后,才知道这只老鼠拉的木锨,大头远远不止于此...
“.....晋国公,加北平将军府大将军,两淮漕运总督,辽东援朝军总兵官,北洋水师总兵官,
辽东道、山西道行军大总管,加辽东道、山西道黜置大使,
提调辖区内一切军政事务,如遇不决之事,可行便宜之权...”
乖乖隆地洞,韭菜炒大葱...
好家伙,这帮文官直呼好家伙!
苏谨这是小母牛坐风筝,要上天啊。
封地在晋国,同时掌握北平、辽东、山西军政大权,这是陛下对其何等的信任!?
可笑自己刚刚还腹诽苏谨‘失宠’?
你丫见过哪个失宠的货,能掌握数省军政大权的!?
更何况,北平还是陛下的龙兴之地,意义更不一样。
这还弹劾个屁股啊?
真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陛下添堵唱反调,怕不是明天全家都得去爪哇国玩泥巴去?
这些心怀鬼胎的大臣,基本都属于江南系。
朱元璋在的时候,借助四大案将江南杀了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后来苏谨又派去学生,将江南布政使、知府一扫而空,可谓伤亡惨重。
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哪怕是洪武爷,也做不到斩尽杀绝,更何况经过建文朝的放任,江南系的官员比比皆是。
朱棣能做的,也只是平衡。
而苏谨就更叼了————
他巴不得有人跳出来和他作对,然后找机会弄到对方的把柄,然后把他们一窝端了。
对此,这些人也只能选择蛰伏。
好在太子殿下为人醇厚,将来还是有希望的。
苏谨听到对自己的封赏,虽然脸上在笑,但心里却不是滋味。
朱棣最近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明显,拼命的在给自己压担子。
可这些担子都不是他想要的啊!
要不是这是正旦日,又有百官看着,他指定当场就得抗旨。
不过,显然朱棣也算到了这一点,才突如其来在正旦大朝宣布此事。
任亨泰笑着推了苏谨一把:“苏大人,还不快上前去领旨。”
苏谨无奈叹口气,露出苦笑:“我能不去吗?”
任亨泰胡子一吹:“那怎么行?”
摇摇头,苏谨排众而出,单膝跪地:“臣,苏谨,领旨谢恩。”
朱棣面露狡黠的笑容,旋即将上弯的嘴角强行压下。
小贼,跟我玩,你还嫩了点。
就算将来你要撒丫子撩,交割这么多军政要务,你也得交割个一年半载的吧?
就算你当真要走,那也得给朕留下来当牛做马几年,等朕把你榨的一滴都没有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