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才最赚钱,那就是————制定规则的人。”
“制定规则的人?”
朱棣闻言一滞,旋即陷入沉思。
苏谨不急着解释,默默等着朱棣自己消化这些信息。
转身透过马车上的玻璃窗,遥遥望着南京繁华的街道。
他的‘房车’缓缓驶过秦淮河河畔,左侧就是曲中。
曲中就是南京的‘红灯区’,勾栏瓦舍,青楼曲台林立。
正月初三,南京城居然下雪了。
曲中被纷飞的白色裹上银装,呈出一个不一样的纷飞燕舞。
秦淮河上,同样被铺满白色的花船上,脂粉荡漾的女子,不再衣衫褴褛。
她们披着鹅绒披肩,随着苏谨目光滑过,依稀可见....
咦?似乎是青丝坊出品的光腿神器?
“谨弟,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朱棣眼中透着兴奋:“不过具体怎么做,还是你给咱说说吧。”
“好。”
老朱家不擅财经,这他早就习惯了。
老朱瞎印宝钞,朱老四玩烂了宝钞,这也算一种别样的传承。
要不然,当年他也不会成了老朱的‘特邀走私大使’...
“所谓制定规则,就是要告诉那些商人们,想出海可以,但所有大明出口的货物,必须通过朝廷认证。”
“认证?”
这次不止是朱棣,就连姚广孝也若有所思。
“不错,认证。”
苏谨随手拿起一块绸缎丝巾:“就拿这丝绸来说。”
随手将丝绸放在桌上:“凡是出口的丝绸,必须经过朝廷织染局鉴定、认证,并在上面打上特殊的印记。”
旋即他嘿嘿一笑,“毕竟是要卖给其他国家的东西,倘若质量不过关,岂不是丢了咱大明的脸面?”
“妙,妙!”
朱棣一通百通,抚掌大笑:“这样一来,凡是没有印记的货物,必然是走私来的,海师查抄的时候也有理有据!”
“最重要的是,检查之时有迹可循,也不必查什么公文,费时费力!这招妙啊!”
“茶叶、瓷器亦是如此,咱们只需要做好防伪就没问题!”
但随即,姚广孝亦有疑问:“可是时日长了,总有人会有办法制伪、走私吧?”
“走私是很难禁绝的。”
这一点苏谨大方承认:“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培养这些海商的‘输出习惯’。”
“输出习惯?”
“不错。”
苏谨点点头:“短日内,他们很难制伪,咱们要做的,就是抓紧这段时间,培养他们缴税、出货的习惯。”
“同时,在海上也要大力查抄走私船只,杀一儆百!”
“这样一来,只要让他们习惯了从市舶司走货、缴税,能踏踏实实把钱赚了,谁又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
“别忘了,现在走一船货,至少都有十倍的利润!缴纳一点税款又算什么?”
朱棣闻言点头:“嗯,言之有理,就这么办!”
有些话苏谨没有说。
市舶司收税的职能,只是最初形态。
随着开海兴盛,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和货走在海上。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丝绸也好、瓷器茶叶也罢,利润都会大幅降低。
尤其是如今的大明民间作坊兴盛,已有工业革命的趋势。
将来越来越多的货物会开始积压,进而贬值。
不过那又如何?
只要大明比别人走快一步,完成最初的原始资本积累,就能更快发展。
只要保证货物的超前性,就能稳压别人一头,继而形成贸易顺差。
苏谨都能预想到,到了那么一天,一旦有国家敢来撩大明的虎须,大明都不需要动用军队。
只要把货物向他们一倾销...
哦豁,世界末日哦~~
而苏谨要做的,就是在离开之前,保证大明能走在别人前面,做那风口的浪潮儿!
“当然,一味的罚也是不行的。”
苏谨忽然想起什么:“不妨先拿江浙一带做个试点,
凡是积极纳税的,在规定期限内按时回船的,予以奖励,比方说免部分税收,或者优先拿货。”
“嗯,这个办法好。”
一法通百法通,朱棣都能想到,苏州商人举着银票争先纳税的场景...
嗯,美滋滋。
其实几人商量了这么久,无非奔着就是一个字————钱。
有了钱,北伐、西讨、东征的战事才能顺利进行;
有了钱,才能更快的发展民生,鼓励百姓恢复生产,抢占先机。
有了钱,朱棣这个穷比皇帝,才能给老婆做件新衣裳....
“谨弟,说说东征的事吧,你有什么想法?”
苏谨微微一笑:“陛下胸中早有沟壑,又何必问道于盲?”
“你呀你呀”,朱棣笑着指了指他:“你又想藏拙了吧?”
见苏谨笑而不语,朱棣索性直接安排:“先把耽罗岛取回来吧。”
说着忍不住冷哼一声:“这群高丽人很不老实啊。”
“当年父皇还在的时候,高丽就上过一份《耽罗计禀表》。
无非是请父皇将耽罗交给他们代管,牧马之类的进贡照旧例进俸。”
“父皇没同意,结果他们转头就带兵把那边占了,不吭不哈的据为己有。”
“这便算了,至少之后的朝贡倒还算正常,父皇也懒得理他们。”
“但建文年间,也不知那高丽人是怎么忽悠我那‘好侄儿’的,居然就此断了朝贡,还改名朝鲜。
窃据耽罗不久,居然还被安氏叛臣夺了去,简直丢死个人!”
姚广孝微笑:“阿弥陀佛,不管怎么说,耽罗都是前元的疆域。
本朝驱元漠北之后,这耽罗的归属并没有什么争议,无非不过离咱们远了一点,李芳远想赖账可不成。”
苏谨摊摊手:“既然如此,还犹豫什么?直接派人把耽罗岛先收回来,作为北洋海师的前进基地。”
“没那么简单。”
朱棣皱眉:“据锦衣卫密奏,现在朝鲜王庭内部的关系,可没那么融洽。”
“哦?”
“人心浮动啊。”
朱棣懒洋洋靠在车窗前的软塌上,任午后暖阳洒在自己脸上:
“这次我准备让东海新军护送使者前往朝鲜,一来正好当做练兵,
二来嘛,顺便震慑一下那群墙头草,让他们老实老实,别在咱们东征的时候起了不该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