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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夫太郎出生在罗生门河岸,那是花街最底层的地方,在这里,每一个人哪怕只是为了活下去就要费尽全身力气,没用处的人根本就不会被养育。

而妓夫太郎在能记事之后,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没人期待自己的降生。

但即便如此,他也借着母亲生下自己后,那微不足道的养育挣扎着活了下来。

哪怕在出生之前就好多次被堕胎,哪怕出生后母亲总是打他骂他,哪怕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诅咒他去死,他也想要活下来。

可即便努力地活下来,妓夫太郎也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活着。

因为遗传了母亲的病,所以他一生下来就样貌丑陋,身带黑斑为人所不喜,就连身体也因长期的营养不良宛如枯枝败叶一般干瘦,导致他没办法像是其他降生在此处的小孩一样派上用场。

而在发现他没办法派上用场之后,他的母亲也拒绝再为他提供任何帮助,甚至直言希望他能不拖累她地死去。

那时候他只有四岁,正是刚刚记事不久的年纪,被赶出去的他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去喝泥水,挖草根,吃那些自己能抓到的老鼠虫蚁。

单单是活下去就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他根本分不出任何时间去打理自己,所以他满身污垢油脂,还伴随着跳蚤和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这样一个不讨喜的小孩又怎么会被亲近呢?

更别提因为自己丑陋的样貌,在这以美貌为尊的花街本就是倍受人们厌恶。

蝼蚁、废物、蛆虫、丑八怪……

仿佛这世上的污言秽语都是为了他而编撰的一般。

就连他唯一能够得到的玩具,也只是客人遗落在街角的生锈镰刀。

所以他不会对这个世界抱有任何期待,他坚信着,要在自己被掠夺之前去掠夺别人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掠夺,不会失去。

毕竟老天从来没有给他展示过这世界哪怕一点的美好,也不会有任何人来在意他。

直到他遇见了梅。

第一次见到梅的时候,她还只有小小一只,小到他只用一只手就能稳稳当当地将她抱起来。

她的皮肤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声音也是那么的柔软,那蓝色的眸子就像是夏日的晴空一般透彻。

她就像是用世间所有赞美的辞藻去堆砌出来的,宛如精灵一般的人儿。

见到妓夫太郎一直盯着梅,那断绝关系许多年的母亲才声音冰冷地解释,【她是你的妹妹,叫做梅。】

【梅……?】

【没错,我这次叫你回来,是要告诉你,你要把我花在你身上的东西全都挣回来给我才行,你既然活下来就要报答我的养育之恩,知道了吗?】

妓夫太郎答应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只要把母亲给自己都还回去,那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就是完全自由的了。

而且看样子,母亲是为了养育梅才又找了自己。

离开那破旧的房子后,妓夫太郎依旧忍不住去回忆妹妹的模样,那是他第一次被不含任何恶意地注视,但最让他诧异的,还是明明其他小孩在看见他的时候都会嚎啕大哭,但梅却没有。

【她为什么不哭呢?】

妓夫太郎第一次对活下去以外的事产生了兴趣。

那之后,他依旧为了活下去去偷去抢,然后留下自己需求的部分后将剩余的全部送给母亲。

梅依旧不害怕他,每次见到他的时候还会甜甜地冲自己笑。

——简直和个小傻子一样。

虽然这么想着,但妓夫太郎还是不由得对梅更加关注。

直到有一次他去送东西,他看见了梅依偎着母亲那已经发臭尸身哭泣,但他不在乎,他如往常一样放下东西想要离开,但梅却步履蹒跚地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哥哥,别留下我一个,求你了。】

妓夫太郎低头看着那小不点,故作凶狠,【你不怕我吗?】

【我不怕,因为你是我哥哥啊。】梅紧紧抱着妓夫太郎的腿,即便还是个小孩子,但那份美貌已经开始体现,【是我做了会被哥哥讨厌的事吗?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别再留下我一个人了,求求你了哥哥。】

那双湛蓝的眼倒影着他的身影,那眸中只有依赖和恳求。

为什么不怕呢?就因为我是你的哥哥吗?

怀抱着这样的好奇心,妓夫太郎留了下来,他处理了母亲那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又把自己放在外面的种种东西拿回来,而就是这短短时间,被自己关在屋子防止乱跑的梅就又把自己哭成了个大花脸。

妓夫太郎伸手去帮梅擦下眼泪,但他的手很脏,只把梅的脸月擦越花,【这可不行啊……你和我不一样,你难得长了这么漂亮的脸蛋,你要多笑笑才会有人喜欢你啊。】

但梅只紧紧依偎着他小声抽噎着,丝毫不介意妓夫太郎身上的脏污,一双小手紧紧捏着妓夫太郎的衣角,看上去十分害怕妓夫太郎再留下她一个人。

妓夫太郎很擅长应对别人的恶意,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人非恶意行为,只呆滞地坐在那里,任由梅继续哭泣。

但这是第一次,妓夫太郎没有觉得他人对自己做出的行径产生厌恶,梅那依赖的姿态甚至让他产生了自出生以来的第一次正面情绪。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情绪,但他终于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他想的那么坏。

看着哭累后倚着自己睡着的梅,妓夫太郎暗暗做下决定,至少在她也开始讨厌他之前,他都会好好保护这个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