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温不涟，明烛独自坐在桌边想着事情，不知不觉两杯酒下肚，有些微醉。
他赶忙住了口，再喝下去怕是会被初离发现了。
站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等酒气散得差不多了他才溜达着回了家。
不料刚进门就跟初离撞了个满怀。
“喝酒去了？”
明烛心虚的脱离他的怀抱，撒谎道：“没有……”
明烛想跑，初离自然不会如他的愿，眼疾手快将人抓回来，趴在肩膀上闻了闻，“酒气都把你浸透了，还想撒谎？”
谎言被识破，明烛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嗫喏道：“就这么一点儿……”
见人还算清醒，初离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一口，“算你有自知之明，我不是不叫你喝，但你每次都能把自己喝得烂醉。”
明烛舔舔被初离亲过的唇瓣，既然初离不追究，那么他瞬间来了底气，“我心里有数，你看我这次就清醒着！”
初离失笑道：“得寸进尺，看把你得意的！”
为了不让初离继续唠叨他，明烛主动拉着他的手讨好，转移话题道：“我听人说城外有个狐狸似的东西到处吃动物脑袋，你说跟猰貐有没有关系？”
他拉着初离回了屋，看见桌上早就准备好了醒酒茶，感觉大事不妙。
初离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听谁说的？”
明烛认命般叹了口气，“算你厉害。”
初离心中畅快，把醒酒茶端给他，看着他喝下去，“叔父那狐狸有问题，昨晚它就偷跑出去，我怕出意外便留了个心眼，谁知道不但抓住了它，还抓住了偷喝的小酒鬼。”
“我问心无愧，不你怕抓。”明烛嘴硬道。
初离拿过铜镜举到明烛面前，无奈道：“刚才在门口真应该让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演的有多差，撒谎都不会。”
明烛对着铜镜左右欣赏自己的脸，“我鬼品端正，谁跟你一样没句实话，不过说真的，那狐狸怎么办，要不要跟父亲说？”
初离思索道：“先别告诉他，我在狐狸身上下了咒，只要它动用灵力我都能感应到，它对人暂且没什么威胁，我们不用打草惊蛇。”
明烛点点头，问道：“你知道温不涟是回来干嘛的吗？”
“给温挽立坟。”初离一条胳膊搭在明烛身后，眉角上扬，“怎么？他不是告诉你了吗？”
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明烛便直接道：“我想去看看我的坟。”
初离一怔，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他甚至都忘了明烛生前也是个人，只不过现在是个死人罢了。
他另一只手攥住桌上的杯子不住摩挲，神情难得有些慌乱，“怎么突然想看坟？那匕首你不是已经拿出来了吗，里面没其他东西了。”
明烛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去看看。”
既然明烛说了，初离不可能不带他去。
初离与他商量道：“你想什么时候去，我好做准备。”
“我想现在就去。”明烛疑惑道：“还需要准备什么？”
初离没想到他这么着急，为难道：“哪有上坟空着手的，尤其还是给酒鬼上坟。”
明烛就知道他没正经的，故作恼怒道：“本尊就在这呢！你什么东西要烧到坟里不如直接送给我！”
初离怕真把人惹恼了，陪着笑脸补救道：“是我胡言乱语，你别气，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明烛板着脸扭过头去，抬起手让初离拉他。
台阶都给了，不得顺着下吗？
初离依着明烛把他扶起来。
京城落了雪，远在偏僻地界的乱葬岗却无一抹白，阴森一片。
明烛离开这里短短数月，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除了无人认领的尸首多了几具，别无他物。
整个乱葬岗，他的坟包是最显眼的，占了最好的地方，墓碑的料子也是最好的，因为此处沾染了初离的神息，至今无鬼敢靠近。
再次回到这里，明烛便会想起过去那数百年间，日复一日的躲藏，挨饿。
幸好他是恶鬼，没有鬼敢靠近，不然怕是还会被欺负。
在这第一次见到初离，他恨不得把全六界的好东西都捧到自己面前，却没有一件合得了心意。
那时他还想着，不愧是神君，求和都这么我行我素。
明烛悄悄牵起初离的手，他拿不出最好的，便笨拙的把真心都剖了自己。
“对不起……”
自从靠近乱葬岗，初离情绪就一直很低落。
明烛握紧他慢慢靠近自己的坟，“反正都过去了，现在不也很好吗。”
初离任他牵着自己走，始终没有反应。
明烛凑到他眼前，笑眯眯道：“我都没这么难过，你……”
“我没能找到你的尸体。”初离突然抬眼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
一千五百年，纵使一块石头也该碎了，又如何能找得到一具无人关心的尸首。
明烛瞪着双眼，慢慢回忆起那具早已化成飞灰的尸体，“找不到更好，那模样太难看了，我怕吓着你。”
堂堂神君什么样的尸体未曾见过？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明烛只是不想叫自己的爱人见着他如此丑陋凄惨的模样。
那些人不知接到了谁的命令，从他被带走那一刻起直至死亡，各种折磨就没有停止过，既不想叫他痛快死了，又不想叫他每口气都喘舒服。
他被带走的时候，那些人将他的双手用铁链绑在一起，拽在马后拖行，他的腿断了无法站立，就这么一路被拖到了敌国，活活磨掉了一层皮肉。
关进大牢以后，每日酷刑不断，带着密麻倒刺的鞭子在他身上打断了不下百十根，光是烧得赤红的烙铁块，他就被逼着吞下去三次。
可想而知，他的尸体有多难看。
明烛蹲到自己坟前，没有想象中的杂草丛生，看来有人经常打扫。
“你之前还来过这里？”
初离也蹲到他旁边，注视着墓碑上的“明烛”二字。
“来过，这是你的坟，总不能叫它荒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初离垂下眸子，“怕勾起你的伤心事……”
明烛摸着初离刻在墓碑下方的一行小字——夫，胥洄。
初离好不容易找到他，为了表现强烈的占有欲，所以在他的墓碑上刻了这个。
忽然明烛轻声道：“初离，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