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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云在朝会没出乱子吧。”

栗嬷嬷拧着眉头,有些为难,

“哼,直说吧。”

太夫人一看栗嬷嬷的样子就知道祁云那厮一准不老实,对于这个哥哥她真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舅爷他,他在朝会上跟大王闹得很不好看。听说是因为出征银粮不够大王让世家出面帮衬着,可能舅爷有些不情愿,不过好像最后还是彼此都留了体面。”

“体面?”

太夫人冷笑一声,“别人不知道他祁云,难道我还不了解他?动他钱财还不如杀了他好过。”

“舍命不舍财啊。”

“真是不知道收敛这么多钱财还能带走不成?”

“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多活些时候不好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太夫人脸色低沉,眼神放空似乎是在思索什么。许久就听太夫人沧桑的声音幽幽传来,像是叹息只是更多的是一种危机就在眼前偏偏只能作壁上观又无力阻止的无奈。

“夫人,您别太担忧了,大王和祁家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就算大王有心找祁家麻烦也总会有分寸的。”

“再说不是还有您从中斡旋么。”

太夫人风韵犹存的脸上尽是讽刺,眼底流动着轻蔑的自嘲,“呵,不怨我多想,估计我在阿玉眼里并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可笑吧。”

“我十月怀胎的儿子,竟然跟我隔着跨不去的鸿沟,你说我的话他能听吗?”

“别说是祁云还在那作死,就是现在大王直接不顾情面出手灭了祁家,我也做不了什么。”

“夫人!”栗嬷嬷闻言心惊,不由大声打断了太夫人接下来话。

可是太夫人却毫不在意的扯扯嘴角笑了笑,“别大惊小怪的,我不是在就事论事,这也是一种自知之明罢了。”

太夫人笑的苦涩,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新衣上的绣纹,只是那隐隐泛白的指尖却又显示她心里并不平静,“夫人何须这般自暴自弃,想当初王位未定,哪一次您不是九死一生,可是老奴都不见您这样妄自菲薄。”

太夫人轻笑着摇摇头,“不是妄自菲薄,今时不同往日,这和以前不一样。”

“阿玉对我怨念太深,而且他对祁家更是如此,甚至是恨!”

“如今他一点点收揽权势就是为了不再像当年一般处处被外戚掣肘。”

“这也是我为何急着让阿赫留下嫡子的原因,只要有了嫡子祁家就有一线生机。”

“不然,”太夫人微微垂眸,平静的脸上是让人看不懂的悲戚,

“大王现在虽然不再容忍祁家,可是毕竟还有余地,若是您赶紧将此事跟老太爷仔细商量,未尝不能转圜啊。”

“我爹?”

太夫人轻飘飘的将这两个原本重于泰山的词说的淡若云絮,“我爹早就将祁家都给了哥哥,外面又有我这个泼出家门的水给收拾烂摊子,哪里还用得着操心废力。”

提起祁家的老太爷,那位她曾奉为神明的父亲,太夫人觉得心情异常复杂。

爱他么?爱。

二十多年前太夫人能毫不犹豫的给出这个答案,那个男人给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关爱,在子女众多的祁家大宅里,他从来不曾忽视过自己,从没能陪过任何儿女的他,却没忘记过自己的生辰,即便二十载后追忆往昔,不得不说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里都有他的影子。

恨他么?恨!

曾经的自己天真的认为这样的美好可以一直延续,自己永远都是祁家那个高贵的千金大小姐。不过天不遂人愿,事与愿违,她,终究还是落了个卜文上的那句‘求而不得’。

就因为祁家未来的百年运势,那个事事以自己为先的父亲,竟然亲手拆散了自己的姻缘,不仅如此他假意答应自己只要嫁给先王就能放了那个惊艳了时光的少年郎,只可惜,自己的委曲求全并未得到等同的答案,只得到了那个人葬于深山的死讯。

她的父亲是有多不相信自己啊,竟然拿着别人的性命要挟她自请入翁!

他真的爱自己吗?

太夫人在过往的二十载里曾经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她曾了解过自己的父亲吗?

还是说,那些疼爱都是虚假的?

太夫人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家族和自己面前,父亲总是会将自己毫不犹豫的割舍下,自己难道真的不如祁家的尊荣重要吗?

那为什么同是世家贵女的风瑶就能被自己的爹娘爱护,宁愿放弃与王族联姻也要成全爱女嫁入沧家成为了巴方人人羡慕的女人。

那沧家的沧止容貌昳丽,是巴方世家公子里难得的好颜色,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偏偏却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真是一对令人歆羡的神仙眷侣啊,可是看在眼里为什么这么碍眼呢?

风瑶,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曾是自己最不能直视的人,因为每一次看见她,自己总会想起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自己才会落到与心上人天人两隔的境地。

若是当初她乖乖跟了先王,父亲又怎么会对空缺出来的联姻名额上了心!

都是风瑶这个贱人害得自己嫁给不爱的人,害得她与心爱之人阴阳两隔,呵呵呵,这个世界凭什么只有自己一人难过,一人痛苦!

既然是闺中密友,那么就同甘共苦好了,所以不论于公于私沧家自己都不会留,因为只要风瑶过得幸福,就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一生有多么苦不堪言!

大夫人?太夫人?不!自己要的从来都不是这空荡荡的名号!

她要的,已经再也不会再回来了,只有这座冰冷的深宫后宅陪着自己发臭发烂,直到那无休止的回忆一点一滴慢慢汇聚成海洋,将她这个烂到骨子里的人湮灭,直到尸身腐化融于地下,是不是那极致颓靡的土壤上也能开出绚烂的花?

是不是,等花再开的时节,她的少年郎也能向当初一样倚在窗棂下,眉眼温润的像是世间最柔和的光,轻声说上一句,他来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