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
白经理回来，向前看看长长的队伍，皱眉说道：
“不用。哎……咱也买这个？”
一个中年女子陪着母亲从老杨面前挤过去，手里塑料袋内有十几条带鱼。
“咱可不买。又窄又小，去了肠子肚子去头去尾还剩啥？”
“你想买啥？”
“你呀……家里的事一点也不管，嫁给你真是倒霉。”
话虽这样说，白雪脸上透露出一丝聪明的笑容，目送一个个贪小便宜的老老小小离去，低声说出自己的打算。
“咱那亲家一年到头给咱送菜，虽说自家种的花不了几个钱，但这份情咱得还。亲家摆弄菜园子不容易，咱买些好一些的海鲜，让杨晨给他老丈人家送去。这年头没有新鲜东西，略表表心意吧。”
两人随队伍向前挪动一步，说着话就离售卖柜台越来越近。
“白姐……白姐……”
有人在人群中高声喊叫，白经理听声音耳熟便探头向队伍外看去，见一四十多岁高瘦女子在侧后方向她招手。
“哟……小秦？你也来买年货？我过去一下……”
扭头对老伴说一声就离开队伍向那个叫小秦的女人走去。
高高瘦瘦眼睛特别大的小秦，老杨认识，十几年前白经理做机织毛衣生意时，就有她来打工。只是……多年过去，这女人身上咋没长点肉呢？看来，她还没改变在家受委屈小媳妇的处境呀！
“白姐，我老远一看就认出是你。”
“小秦，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现在干啥了？还干诊所？”
白经理仔细打量小秦，注意到岁月流逝在她身上脸上留下的痕迹，还有明显的黑眼圈。小秦的丈夫是个乡镇医院大夫，自己辞职在镇上开了一家小诊所。丈夫把诊打针，不懂医的她打下手，还边学边卖。
“早不干了。村里没人了，有病都往城里跑，乡镇卫生院都没人瞧病，更别说我们的小诊所了。太难了……现在挣钱太难了……”
手拉手两个不同年龄段的女人聊起各自的生活，不时听到白大姐开导小妹妹的声音。
队伍中有手机铃声响起，老杨聚神一听，哈，歌声是从自己贴身口袋里传出。
“喂，皮皮，有事？我……我在超市买年货呢。哎呀！我们可比不得你们，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爸妈都准备好了。这里……哈哈……人挤人非常热闹，你听……骂孩子的……哄孩子的……哄老太太的。喂，有啥事快说，我这排队呢，要轮到我了……”
“白姐，你家大哥戴着口罩是怕人认出来吗？”
那个小秦远远的看着老杨一边接电话一边伸长脖子左顾右盼。
“别管他，这阵子地球人都知道老头子是个半疯子。”
“大哥是个孝子，一个人照顾老人这么多年，太辛苦了。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话是有道理的。现在老人走了，大哥解脱了就应该开开心心的生活。河边公园里那么多呢……对了……白姐，大哥的节目上电视吗？我妈很想看呢……”
“年三十，上午十一点，省台娱乐频道有档节目，老头子出洋像的镜头就出现在那。愿意看，就等这个点。我过去了，过年去我那坐坐，我等你……”
“一定去，去给你拜年。”
小秦目送白姐挤回老杨身边，见她回过头来向自己摆手，便也挥动瘦长的手臂，点点头转身去往别处。
“直播？不不……这几天忙的脚不着地，不行不行，我不想再丢这张老脸了。啥？正而八经，正而八经也不行。别装可怜，你还会哭？你学过怎么哭吗？好好……别再打电话了，好，抽时间去看看，我要开始扫货了。拜拜！”
老杨看老伴回到身边，而身前的老夫妻已经挑选完自己相中的东西，提着小鱼小虾走向下一个目标，他急忙结束通话，双手推车随着老伴来到各种海货柜台前。
“皮皮这孩子搞直播，相中我这个老网红了，非拉我去她那在镜头前露一面。其实就是让我帮她摇旗呐喊站脚助威，目的肯定是利用我卖货赚钱。”
看着老伴把一些挑好的海参大虾等装入塑料袋，老杨一边帮忙一边小声汇报。
“给我说这事干嘛？”
白经理头不抬，双手不停的收拾货物，又请服务员秤好重量贴好标签，一袋袋放入购物车内。全过程没看老杨一眼，但嘴角却扯出一个弯月。
“皮皮是个女孩，我答应抽空去看看，不先向你报备，我敢去吗？”
“你俩吃米线时，怎么没向我报备？”
“报了，你批准的。”
“我以为开玩笑呢，哪有报答恩人只请一碗米线的。让你含糊其词蒙混过关……”
“哎哎……别冤枉人，是你想差了，不是我。好好，以后向你报备时，我尽力说详细一点。挺大方的一个经理，心里咋计较这点事！”
“我是准备给你的小娘子腾地方。”
“又来了。”
“哼，你偷着乐吧，我真的很大方。”
不知真假，就算是真的老杨也不敢认为是真的，是出于老伴的真实想法，这这……太可怕了！
老杨两口子排半天队，并不是为买促销的带鱼冰虾的做法，引起两位忙碌的服务员注意。两女都是三十岁左右，头戴红色圆帽，一身红色工作服外加一件印有超市招牌的围裙。其中一位圆脸的偷眼打量几眼老杨夫妻，最后定睛仔细看向老杨，目光中充满疑问，嘴巴张了张没说话，扭头凑近同伴小声嘀咕一句。
“看啥？一个老头有什么好看的？”
同样圆脸个头略高的同伴，把最后一份海货秤好，递给白经理顺带脚瞅了眼她身旁的老头。没啥呀，很普通嘛，啥模样看不出来，老头帽下细长的眼睛是清清楚楚，高高的个头，穿件半新不旧的黑色羽绒服。嗯，不像老干部或者知识分子，虽然他老伴穿着讲究干净整洁，但看老头准是个退休工人。
“看出什么来吗？”
“退休工人就不能买这么贵的海鲜？”
手脚不停的服务员又接待客人，嘴巴也不闲着。
“不是。老头看着有点眼熟……”
“你家亲戚？”
“是亲戚早打招呼了。”
“哪是谁？”
“一时想不起来。”
“别想了，干活儿，这两天累死了。”
如老杨的计划，经过白经理不厌其烦的反反复复的精心挑选，从牛肉羊肉柜台到水果坚果货架，再到一些需要摆放的喜庆挂件，等他们推着小山一样购物车去卡台交款时……天……正好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