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梦老头不说,那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地方。
迈步就想离去,但他还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肩膀上,一只皱巴巴的手,正牢牢的将他定在原地。
齐平安眼睛微眯:“梦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梦老笑眯眯的:“公子既然收了好处,岂能这么轻松就离去?”
齐平安心中警惕起来,嘴上讥讽道:“诺大的临南,堂堂齐家,一杯小小的液化元气。
“摆于人前相送,也要肉疼三分吗?”
梦老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免费的东西往往最是昂贵。”
齐平安将肩膀上的手拍下:
“我料想此行前来齐家也不会如此简单,您老有话不妨把话说明,少在这里绕圈。”
哼了一声,梦老脸上有着一些不屑:
“齐家吗,呵呵,你明白就好,老朽也不为难你,跟我走一趟。
“至于干什么,到时候你自然清楚。”说完,领着齐平安往城北方向走去。
行走途中。
“解云,这是你进城时候用的名字吧,似乎也是你在外活动时用的名字。”
齐平安不语。
“你对齐姓相当在意,相当不满啊,但是没有任何办法,是吧,齐平安。”
齐平安心说这不是废话,但面上不动声色。
“齐安民,齐家二公子,你和他的过节可是不小,但好像最后吃亏的都是你。
“你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你有想过为何齐府会有如此多的闲言碎语吗?”
齐平安心中啐了一口,不知道这齐府的管家想要做什么。
“从齐府离开后,你母亲的身体似乎很是不好,经常体虚发汗,不能从事劳务。”
齐平安看向身旁的老者,语气也不客气起来:
“老头,说别人不痛快就这么让你感到开心吗?”
梦老哈哈大笑:“痛快,相当痛快。”说完就又不再言语,二人继续朝城东前进。
只是齐平安心里很是不平静,那些他压下的杂乱回忆,不停的在脑海中上涌,让他的脚步不稳。
临近城门
“我要你做的事情,就在前面不远处。”说着转过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个丝囊递了过去:
“这是齐家的酬劳,至于做什么,你上去就知道了。”
齐平安伸手想要接下,可就在他即将碰到的时候,梦老却突然将手收了回去,把丝囊揣在了自己衣服里。
“是给我的,液化元气早就足够买你条命了,还想多要?不知廉耻。”
看着面前老头,齐平安心中如吃了苍蝇一般只感到恶心,扭头就想走,但他没有这么做。
“齐家当时每月给我母亲的日子钱。
“是你做的梗吧。”
梦老奸笑两声:“我说,是,又怎样?
“我说让齐北知将你们母子赶出齐家,也是我做的,又怎样?
“你去做工被人推迟克扣工钱,也是我做的,又怎样?
“让你不痛快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又怎样?
“乡野鄙妇,带个贱种,凭张狐狸脸,就想高攀成凤凰,好不可笑。”
面前老头从嘴中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根根钢针一样,精准的刺入齐平安心里所有他不愿意提的疤痕内。
怒火,从他脚底直冲上脑门,元气,在他体内躁动,暴怒,但只有瞬间,齐平安长吐一口气,缓缓道:
“多谢照顾。”
城墙下,齐平安再度停下脚步,无他,面前有人挡住去路。
看向拦住他去路的老头,齐平安面无表情。
“确实如你所说,我对你毫无办法,所以你还想怎样?”
梦老脸上没有刚才的奸诈,咳了一声,平静说道:
“为你说下事情的大概情况。”
齐平安哦了一声。
梦老脸上有着一些尴尬,但很快消失:
“城墙上的人是重山公子,我这么说,你大概就明白一些了。”
齐平安又哦了一声:“没其他事情了吧?”
梦老没有让开去路,而是深深给齐平安躬身致歉,随后将刚才揣入怀中的丝囊重新取了出来:
“试探公子,是我个人所为,但辱及至亲,却也是事实。
“老夫在此给公子赔礼道歉。”
齐平安安然受礼,但却没有接下丝囊。
“虽是试探,但有句话倒没说错。
“对于我这种境界的修炼者,一杯液化元气确实足够驱使其卖命,梦管家可以让开道路了。”
梦老听闻,点头,将丝囊收起,随之又重新取出另一个丝囊:
“拿人的手短,公子不想受齐家好处,我也不好强求。
“这里面是对公子的赔礼,和我的一些心思,与齐家无关。”
梦老说这话的时候,一下将腰躬的更低:
“重山公子虽谋虑不少,但对己定的亲友却从无二心,还请平安公子与重山公子相互扶持。”
说完将道路让开。
齐平安没有多言,将丝囊接到手中,留下一句“演技有待进步后。”就朝着城墙上方走去。
在齐平安走后,梦老捋着胡须轻叹:
“重山公子看人的眼光依旧精准。
“此番行事确有些过火,但也是无奈之举。
“只希望此行能够顺利。
“城主府的时候,为何在小鬼头做出选择之后,城主给我的感觉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一闪即逝,但却实实在在,有些怪异。
“小鬼头说我演技差是什么意思,难道被他看出来了,嗯,肯定是因为年纪大了,人不服老不行啊。”
一节节台阶被抛在身后,城门墙上,齐平安见到了齐重山。
不同于以往的精明和利落,此刻的齐重山衣服头发邋里邋遢,嘴边胡茬长短不一。
人,坐在城墙边,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城墙下聚集的人群,看起来异常颓废。
迈步来到近前,齐平安盘膝坐在齐重山身旁,抓起一边,显然是才更换完没多久的包子往嘴里送去,自顾自的说道:
“我还说怎么在宗门里找不到你,原来是回来了,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出了这么大的情况。”
说完,等了一会儿,见齐重山没有任何想要说话的意思,眼神也不见偏移,轻叹口气,接着说:
“梦老头说我做什么,等到了地方我自然清楚。
“见到你现在这副模样,我确实清楚了,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齐老鬼也是,让我帮他儿子梳理心结,调整心态就直说不好吗?
“还什么尽快返回临南商讨事宜,结果把我喊来,冷巴巴的摆幅臭脸,一句话也不肯说,架子倒是端的颇大。
“既然担心,就自己过来不好吗,一家人还拐弯抹角的,一点也不坦诚。”
齐平安说完,将梦老给他的丝囊放到了齐重山面前。
“这个等你什么时候想开了,自己去给还给那梦老头吧。
“事情办不成,拿了我心里也不舒坦,我看他对你还是挺上心的。
“相互扶持,说的好听,不就是怕我因为立场原因背叛你嘛,上了年纪的人都是这样,话里藏话的。
“说不定那老头,现在就在什么地方藏着偷听呢,齐老鬼八成也派人在干这事。”
将包子最后两口吃完,剩下的包子用油纸裹好揣到衣服里,齐平安起身拍拍灰尘:
“走了,你想看就继续看吧。
“包子我就拿走了,你不吃留着也是浪费,现在东西这么贵,回见。”
“你要走就走,拿我包子干嘛。”
齐平安背过身的脸上露出微笑,伸手将齐重山扔过来的丝囊接下,把包子又放了回去,叹了一声:“这一家子啊。”
重新坐了回去,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坐在这的?”
“现在问我这个合适吗?”齐重山取出包子开始填起肚子。
齐平安笑了一下:“你不是那样的人,还是说你怕人偷听?”
齐重山也跟着笑起来:“以前是也不是,现在不是也是了。
“偷听的话倒不至于。
“在这里多久,我也不记得了。”
“能把你打击成这副模样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齐重山苦笑:“我原先也以为自己并不是内心脆弱的人。”
听齐重山提起脆弱,齐平安好像想起了什么:“内心脆弱吗,好像我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
“长生山脉一行,有收获吗,我看你人好像没什么变化,嘴倒是碎了不少。”
“少讥讽我,你现在话也挺多。
“怎么失心一回性格还开朗了。”
“话少只是一直找不到人说罢了,和你倒是没必要藏来藏去的,他们肯定也是知道,才会将你喊来。”
“这次的事情真如此严重吗?”
“我都和你鬼扯了半天了,你还要问吗?”
“若不是和我没关系的话。”
齐重山先是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长生山脉,饥荒,南下,也是。
“不妨先说你的”
“还想再确认一遍?也罢。
“长生山脉的势力变动你有听说吗”
“只是了解过部分,齐家和那地方没有直接的生意往来,远,还乱。”
“许初辰,这个名字你可有印象?”
“难不成是你做的?”齐重山少有的有些惊讶,见齐平安没有反驳,有些宽慰:
“是我错估了你了,还是有些成长的。
“那任狂,解云,郭忘川。”
齐平安一,一点头:“看来你也不是就干坐在这里啊。
“郭忘川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对宗门汇报的结果可是行踪不明。”
齐重山从戒指中取出一株药草:“这种年份的月沫草,在这个时间点,在临南,私人售卖。
“我,不,齐家怎么可能不去查明。
“不过你放心,齐家是齐家,玉玲是玉玲,两者并不是一体。”说到这齐重山气馁的叹气:
“今后只怕也会越来越分明。”
齐平安由衷的对齐重山敏锐的直觉感叹,他确信郭忘川不会主动透露他行踪。
那么齐重山在他刚刚提到许初辰的时候,就将一切都连了起来,就说明齐重山心中早就有了结论,只是不敢肯定罢了。
但除此之外,他更对齐重山言语中的意思感到恐惧:“越来越分明是?”
齐重山点头:“就是你现在正在想的那个分明。”
齐平安忽然觉得,他有些理解齐重山了:“玉玲的不作为?”
“用回缩,更加精准。”齐重山纠正:“目前的情况,正是玉玲收手的结果。
“你不好奇,为何长生山脉明明在宗门西北,但发生这样的事情后,人们却选择往宗门东南方向南下,且最终地点还是临南吗?
“若论繁华,玉玲三城中,涌泉和望月都更是胜临南。
“若论实力,长生山脉西边便是紫幽,北边又隐隐接壤实力更强过玉玲的飘渺。
“就算将这些都抛弃,氏族领地一样是非常好的选择,按理说怎么都不该轮到临南。
“但事情就是不按照道理的发生了。”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涌泉所为?”
齐重山摇头:“我的意思是这不仅仅是涌泉所为。
“涌泉一城的能力就算再强,也达不到这种地步。
“涌泉可能只是起了头。
“试想一下,对于紫幽和飘渺来说,助长这种势头对其本身而言,等同低投入超高回报的买卖。
“玉玲境内手足势力自相残杀,不管结果如何都对他们有利。
“这要是平常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玉玲不会坐视势力范围内,出现如此大量不明势力的人员流动。
“但现在却是完全可行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严淼莫名其妙的死亡后,玉玲的态度说起。
“我根本搞不懂,这段时间宗门到底在想什么。
“坐实不明高手的事实吗?
“如果真是这样,为何那位高人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唯一可能合理的解释就是玉玲,不,虚玲珑在忌惮什么。
“他在严淼死亡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些让他都感到害怕的东西。
“如果这么想,那么此举就是在警示其他宗门。
“可真要如此为何是临南呢?
“连虚玲珑都要忌惮的存在,要对付临南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这怎么都说不通。”
齐平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齐重山的思路已经理的非常顺了,他也找不到什么破绽,因为都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