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蒋瑶儿的产期渐渐逼近。
“瑶儿,你没事吧”鸿铁看着面前的妻子捂着肚子,面色有些发白,急忙将碗筷放下,前去扶着,心都揪了起来。
蒋瑶儿感受着丈夫胸膛的温暖,放下力气顺势依偎到怀里,嘴角带笑:
“没事,是小小铁等不及要出来了,跟你一样,也是个急性子。”
鸿铁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看着外面被夕阳映照的天,心中有着担忧,却又没法和妻子诉说。
蒋瑶儿看出丈夫心中忧虑,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宽慰道:
“相公无需担心,两人贵人留下的食物还够撑好久,等小小铁出生,我们就离开这里,另寻他处生活。”
鸿铁轻轻点头,嘴上说道:“好,都依你。”实则心中所想却根本不敢说出来。
他为了确保安全,每隔天就要在夜最深的时候,出去探查下镇子里的情况,以防有变。
就在昨天,偶然间,他在阴影里,从趁夜离开这里的人口中听到了一些消息。
隔壁镇子里好像闹了匪盗,从动向来看应该不久就要来到锌烙。
而且不知为何,一直驻扎在附近几座镇子的管事都撤了,现在镇子里已经没人负责了,匪盗也正是打探到了这些消息,才开始劫掠镇子。
鸿铁看着妻子的小腹,回忆起郭兄临行前的话,迟迟的回了一句:“抱歉了,我当时真的很想带着妻子和你们一起离开。
“你肯定也是心中知晓才会那样讲,但情况真的不允许。”
这里是镇子最偏僻的边缘,只要在提前准备好的地下躲好,应该能避过此劫,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在心中祈祷。
沉眠的火山开始苏醒前的涌动,为远处的红色天空,添上一层雾蒙蒙的灰。
兴许是被腥臭的气味吸引,锌烙上空不知何时开始有乌鸦徘徊,在镇子里凄惨景象的映射下,像是幽渡亡魂的灵。
鸿铁家的地窖,蒋瑶儿面上毫无血色,强忍下腹扩张传来的剧烈疼痛,捂着嘴,不敢发出哪怕任何声音。
鸿铁将妻子护在身后,对着着入口的方向,手中握着利刃,时不时的回头看向妻子,神色无比焦虑。
外面,惨叫声,叫骂声,各种响声时不时的传来,在小镇中回荡,无时无刻不在挑拨着着夫妻二人的神经。
尤其是当这些声响,正在离他们这里越来越近,鸿铁额头上的汗珠如雨。
再度回头,地面上淌着少量红色液体,蒋瑶儿的脸色也差到了极致,但依旧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鸿铁脑门青筋蹦起,但没有任何办法。
伴随着大门的破裂,声响只隔着地面,鸿铁此刻恨不得自己是个死人,心脏跳动的声音从没像现在这般刺耳。
时间的流逝变的异常缓慢,呼吸都好似成了一种奢侈。
还好,幸运的是,声响在屋子里绕转一圈后,就朝着远处而去,鸿铁也随之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将利刃放在地上想要前去照顾妻子的时候。
哭声,从身后传了出来。
锌烙的另一边,府邸中的凉亭,有两人正在其中喝茶,欣赏着湖中的景色,神色悠哉而惬意。
“常大哥,你这茶是从哪弄的,挺对我胃口的。”
“从哪弄来的,那你可算是问错了人了,我还真不知道。”
“啊?可惜,我还想屯一些回去慢慢喝呢。”
“这有什么可惜的,都不是个事,等这趟回去我让人给你送些更好的。
“先不说这个,老爷子最近心情如何,我打算挑个日子过去拜访一下。”
“老头子?老头子能有啥心情好不好的,天天盯着个山板个脸,都一个样。
“老头子府上的管家不是认得你吗,你想去就直接去啊。”
“啧,交道不是这样打的,你们是一家人,我就算立了功,赐了姓,和你关系再好终归是外人,这方面得分清楚。
“特别是求人办事,得挑个好时候才行。”
“我就搞不明白这些道道,我老爹总说让你多跟你学学,麻烦。
“哎呀提起我老爹就烦,又是管着又是管那的。
“我说常大哥,你刚说求老头子办事,你要是怕办不成,给我讲讲,我给你去探探风口。
“老头子那里我熟络的很,到时候有好处捎带上我啊。”
“嗯....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就想知道老爷子最近有没有计划准备进山,看看能不能捎带上我。”
“进山?那鬼地方又热又干,跟他娘蒸笼一样,进去一趟人都干巴了,出来毛都不剩下一根。
“我不去,我可不去,你要想去我去问问老头子,但成不成我可不敢说死。”
“也行,你去之前和我说一声,我准备些东西你带着。”
“哎呀,上次你给老头子的东西老头子转手就给我了,你还如不直接问我想要啥。”
“这次不一样,这趟结束,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单独给你准备,老爷子那里,就算是过场,走,也必须走一遍才行。”
“好嘞,就等你这句话了。
“话又说回来,这山里到底有啥好的,老头子也是,你也是的,一个个都惦记着。
“我老爹最近也是神经兮兮的,不知道琢磨个啥,你知道咋回事不。”
“你也算是个修炼者,元,多少知道点吧。”
“不就是在空气里的那东西吗,跟火山有毛关系啊。”
“每逢天灾,人祸出现之时,越是影响规模庞大, 越是发生的频繁,那附近空气中的元就会越充沛。”
“可我咋记得你说过,这种时候的元是不干净的,吸收会对修炼起到反效果,而且这跟火山不还是没关系吗?”
“我们是不能吸收这种元,但是除我们之外,妖兽啊,灵药啊等等这些,所有我们需要的东西都可以。
“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平时元气浓度就已经不低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只会更加的浓郁,这种机会可不多见。”
“怪不得你想跟老头子进火山,可你就算这么说,我也提不起来兴趣啊。
“修炼,修炼,无聊死了,天天往那一处,我才这个年纪,大好青春都浪费了。
“要我跟老头子一样,还是等我先成老头子再说吧,我还没玩够呢。”
“也罢。”
“唉,你说这我老爹让我跟你出来跑跑,几天下来也没个事情做,乱成这样,玩也没个地方。
“常大哥,我听别人说你有三好,曰:美食,美景,和美人,均颇为不俗。
“吃的看的我都没兴趣,美人能否给我说个一二,等这趟结束了,给挑一个,让咱个也欣赏欣赏?”
“美人的话,这里就有,我早年曾在这里看中过一位女子,而且还是位异域美人。
“样貌不算顶级,但却很难让人忘掉,如果只是这些,我也算多见,真正让我着迷的地方是性格。
“兴许和是从异域而来的有关,柔和中不失刚毅,有主见却又懂得退让,若是为妻,是相当好的。”
“嗯,只是听听就让人很是向往,只是我听常大哥的口气,是没得手吗?”
“美人如花,强行折断,只会凋零,这种美人,若是没了性格,只留空壳,那还有什么意思。”
“当然,这是现在的想法,当年,和情况不允许也有关系吧。
“在我发现之时她已有心上人,是位铁匠,手艺颇为不错,有些名望,为这里曾经的管事做过不少活计。
“那时的我只想着,这种美人将来如果嫁给铁匠不是糟贱吗,就想找个理由背地里动手。
“只可惜不巧被玉宗的人撞见,后来也是没机会在动手了。
“现在,我打听到好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见过他们了,认识的人都说是有事情要离开这里很长时间。
“碰到这种情况估计也不会再回来了,只能是留下遗憾啊”
“说了这么多,喝茶也喝够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快了,锌烙完了还有一站,应该就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参观吗?我老爹想让我跟着你看看这些人过的苦日子,看看不努力的下场吗?
“我早腻了,什么忆苦思甜的,我记得是谁说来着,谁来着。
“嗯,忘了,也是这地方,不是有大量采集硫磺石的吗,天天都有来人参观,也不知道有个啥看头。”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此行的的目的是回收。
“我们去的地方,都是已经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价值了,继续投入也不会有太大的收获,管理起来还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得不偿失。”
“啊?回收?我们一路上不就是换地方休息吗,我也没见你出来带人了,这是怎么个回收法啊。”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我们亲自来做,被人看见会有损家族名誉。
“而且以我们的身份也不合适,这种脏活自然有人替我们做,我们只要等就好了。”
“有人替我们做,嗯.....难不成是那些匪盗,我听说他们喜好吃人的。
“唉?......仔细想来,别说,常大哥真是妙人,这个办法好唉,你给了他们多少好处让他们干活?”
“我答应他们分成。”
“分成?有点意思,你打算分给他们多少,等等,让我猜猜,是五?......不对不对,太多了,是四?”
“.......”
“啊?还多?是三?这么少他们会答应吗?”
“.......”
“二吗?他们这么好说话,不过也是啊,这有好几个镇子呢,算下来二也不少了。”
“.......”
“不会吧,真的假的,别不是一吧,说不通啊,他们吃人把脑子吃坏了?”
“.......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答应的多少与否从来都不重要。”
就在这时,锌烙镇边缘传来了一声如野兽般从绝望中发出的咆哮。
兴许是被这咆哮所惊扰,一直盘旋在锌烙上空的乌鸦开始了骚动。
临南城,此时的城门还未下禁令。
齐重山把手下传来的消息扔到火盆里烧毁,心中有些压抑,但更多的是愤怒和不解,但无论如何,他知道,宗门是指望不上了。
齐北知肯定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和宗门接触的举动,甚至尝试,都不曾有。
但他和齐北知不同,可遗憾的是,结果是相同的。
想起他在事态严重,焦急返回临南后听到的那句“临南的事情和你无关。”
齐重山就不由的攥紧拳头,他知道齐北知是想把他从事情里摘出来,但可惜的是,他和齐家已经不可能分割开来。
就如齐家和临南也无法分割一样。
“我不会坐以待毙的,因为血缘关系所来的怜悯我一样不接受。
“除我之外你想让谁跑谁跑,我齐重山生在齐家,死也要在齐家”。
临南城,城中心附近有一座不大的院子,装景称不上别致,不过很让人舒心,且虽是在中心,但并不喧嚣,反而多有幽静,只有在正午时分,才会有些许人烟气息飘散过来。
院外,齐重山怔怔的立在原地,抬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大门上方。
他知道那里原本挂着一座木制牌匾,上刻有四个大字。
后面的两个字是学堂,前面的两个字,从他来之前就已经被损坏的根本看不出刻的什么。
而且从后来的询问来看,也没人知道原本刻的是什么。
收回目光,齐重山拉响门环,没有脚步声,大门应声而开,在他走近后又缓慢关闭。
一块块石台被抛在身后,齐重山四处看着院子里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一切,脚步有些滞涩的,越过他儿时待过无数个清晨和午后的地方,来到了一侧的书房。
推开房门,对着那正端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赏阅书籍的身影深深行了一礼。
“老师,打扰了。”
“我早已不再授业。”椅子上的身影没有动作,只是将书籍翻了一页,用温和平静的声音回复着齐重山,语气和表情毫无波澜,就像是在说一个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