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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月汨影 > 第9章 金淬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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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已至,枯苇灰雀,湖面寒烟遮罩,浮木栈桥之上石青衣袂随风缥缈,身后亦是水色身影。

“他回了青州,有人盯着他,没有行动,便是等一个契机。”

“好,他在哪里,我去见他。”

“可是。”

“他一旦被抓住,挨不了几种,或许更麻烦。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会被人盯上,若形势汹涌我会亲手了结了他。”

“甪口船坊,姑娘前去务必小心。”

“那人怎样。”

“他不在阁中。”

“也好。”

凉风凉夜,船坞上,葛布皂衣的少年眉眼深陷,正手执一杆铁撬旋身倏然连击,屋蓬里歇息的工友老夏不由翻了个身,已是习以为常,这孩子不顾刷了一天桐油的劳累,到了晚上还要练武,外头激起水花声浪,是以他的武艺确实不赖,只是这样练下去,这皮包骨头的小子,也很快会跨掉。

月光晃的惨白,人也睡意全无,外头那一只更是呲牙嘶吼,跟走丢的野狗似的,骨瘦嶙峋分外难屈。

那天是他收留了躺在河滩边饿昏的他,给了口吃的,尚且能走能说,正也缺个副手,便留他在了坞上,平日与他们几个一起做船,晚上就陪他一道守船。

老夏呼了口白气,挠着头皮翻身坐起,披了件衣服,跟前透风一尺窗臼可以窥见,外头那个苦大仇深的身影。

罢了!还是去劝他一劝!他刚想转身,便见棱光一闪,抬手遮眼间,那小子似已察觉,执着铁撬丝毫不惧那交错袭来的两把利刃。

湖上一轮明月孤悬,两道黑影合击连纵,那少年很难突围,只是硬抗,他的招式平直,没有暗招,加之他真气几乎耗尽,已被逼入死角。

老夏蹲身在墙角吓得不敢出声,这一带本就是不太平的,自己虽则孤身一人的老光棍,可是也是怕死的呀,他有一些懊悔收留了这小子,要是早些时日撵走了他就好了。

冯正折回青州,没有想过躲藏,他要的便是了结,即使死在他们手里也比死在沙漠里来的痛快,但他无意连累老夏。

于是咬牙拼尽了全力,连过数条船只,回身欲迎黑衣人,却被侧身而来的一力抓着肩,耳边闻得清灵之声,“跟我走。”

来人的轻功亦上乘,带着他飞跨数丈湖面,水波似在脚下打旋,他好像记得了这个身法气息。

茂盛的竹林之中,她丢他落地,他跌坐在铺满竹叶的地上。他看着她抽剑抵在他脖子上,不出意外,是她。

他咬牙道,“杀了我,我不会怪你,师傅姐姐,你是应该早些除去我这个隐患的。”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回来?”寒影切声道,她始终无法动手,是她的心不让她动手,不然方才她躲在暗处,一根飞针就能结果了他,又何必现身经此一出。此刻她更冷声向那竹影幽深的暗处,“出来吧,你也不放心呢。”

千杆修竹高耸入云,参差透下几缕月光,又是一道斑驳黑影从里现身。

来人驻足在她身侧垂首禀道,“对不起,属下怕主事一人难以应付,便跟着一段,继而确认了他们确实没有追来这林子里。”

“小荧,你是担心他真被我杀了吧。”寒影归剑入鞘,不由叹道,“如你是那些冷毒心狠之人,我也不会认得你了。”

水荧既懂,心间一舒,上前扶起了冯正,冯正抿唇微一颔首,水荧略带波动的眉目,自是落入寒影眼中。

她不懂似懂,但见眼前年纪相仿的两人,便瞅道,“你对他是同情还是爱情?”

水荧闻得脸一热,心间落下一块石头咕咚一沉,不知如何解释,慌忙摆手道,“属下,儿时亦与他经历相似,多少有些共情。”

寒影也不是绝情之人,只哎了一声,转而道,“我会另给他寻个去处。眼下,他就交给你吧。”

“是主事。”水荧瞥了眼一旁的冯正,只无奈默认。

一片竹叶无声落在肩头,月光亦不减清辉,她凝望隐没而去的两人良久,脸上微漾的笑意转而凝重,从袖里摸出一枚卷着的字条。

也不知是谁,晌午她从湖边离经林子时,倏一声打在树干上,便是一支木签之上系着这微小字卷。

碍于这几个时辰全然奔波出城,方才赶至甪口侥遇这么一出,不用想那两个杀手皆是炎天的人了,没有深追过来不外欲擒故纵,既然真的有人现身,想必那张网就会故意收的晚一些。

寒影拈开字条,蹙眉一看,绕是那个大麻烦,她身伏黑羽之毒,自然要为他们办事,方能拿到解药。

虎豹豺狼的局面,于她太过棘手,稍有不慎,便是灰飞烟灭。字条上的几个字,令她颇感意外,不由蜷起手来将那张纸捏入掌心。

翌日晌午,菁平阳城中大小街道自是繁芜,妃色衣裳的女子遮眼望了望那张悬在二楼的金字招牌,骄阳似火金光熠目。

金淬轩的一楼店堂内佳客莅临,二三美人各带着丫鬟随候,于铜镜前葱指轻捋发间缨络荟萃、流苏缱绻的步摇金钏来着。

绕是其中一位水红稠衣的温婉女子执一素纨团扇,顾盼间瞥得身畔双螺髻灵俏女子艳羡的目光,但见那女子竖着拇指狡黠赞道,“漂亮,好看。”

掌柜琼花笑靥如花,云髻低垂,挽一支降珠素钗,唇角各贴两朵金色花箔,婉似一名贤淑宫娥。

她端着一面铜镜正替那位美人映照,自然也记得寒影这位客人,红唇绽起温柔之语,“寒姑娘,照看不周,暂请随意,这些呀都是时新的款式,若相中喜欢的,等会亲自给姑娘佩戴。”

“好久不见,琼花姐姐,我是听闻了您这里到了几支新货,便替家主前来捋一捋眼皮子,您这东西虽好,但那价钱也不是假的。”寒影随口说道,更替那美人挽上另一支双珠花钗,粉色宝石尤为衬的人清丽可人。

“小本生意而已,多亏各位老主顾厚爱不怠。”琼花柳眉轻拂婉然一笑,又对她撇手指向木梯,“那就请寒姑娘先到二楼稍坐等待,我这里空了,马上为姑娘试戴。”

二楼的西阁间,是一方茶室,茶几对着春凳,矮柜放着一尾五弦古琴。

里侧围炉上铜壶正热着水,圆木茶几上摆着青瓷茶具,一侧褐色木樨线香斜卧于一叶扁舟的香盛之上,正袅袅吐烟,馥奇素雅香气凌人。

这里她之前来过一回,寒影撩起丝帘,便从木格窗棂前窥见楼下街上的风貌,然而当下的心境自是与别次不同的,她是按着字条上的那几个字,“金淬轩,冰睛月光石手串。”

不由揪心起来,当真危机四伏,她没料到这金淬轩原是黑羽暗哨,是以才有那些时新的金岩城珠宝玉石流通至此吧。

稍待,琼花语笑嫣然紫色罗裙逶迤曳来,手里木盘上盛着三支熠熠璀璨的发簪金钏,未到先闻笑语,“姑娘久等,照顾不周,实在抱歉。”

“掌柜的,您太过客气了。”寒影迎前一笑。

“姑娘,快坐。”琼花将木盘轻置于茶几一侧,示意寒影落座挑选,一旁拿起铜耳茶匙从那青瓷茶罐里摇取了两勺茶叶。不多时,一盏青碧热茶递至跟前。

“请尝一尝,我们的新茶,甘露青芽。”琼花柳腰一弯撇手以示,一抹清香,当是一个柔美标致的女子。

“这想必又是金岩城运来的名贵品种吧。”寒影搁下手里的发簪,拿起那盏青瓷茶杯,睇于眼前,即闻得清香四溢。

“普通的茶而已,只是泡茶的水取的是山涧泉水。”琼花勾眼妩笑,“姑娘可有看中的款式吗?”

寒影淡泯一口,口齿留香,便笑谈起来,“掌柜的谦虚了,这只怕不是普通的茶吧,好水自然要配好茶,好茶呢自然是招待贵客用的。”

“是呀,我这自是希望贵客盈门了。”琼花微微颔首,却不觉寒影话外弦音。

“诶,琼花姐姐,你也是金岩城来的吗?”这句问似随口,暗里却是窥探,怎么答,且看她想不想装。

“确实,我虽是金岩人士,不过是受雇于人照看这间铺子。一来也有三年,生意嘛说多好也是谈不上的,好在老板不重太多的利益,我这也就得过且过了。”琼花自是精明的,像是说了不少,有用的自然没有。

寒影非想套出什么话来,琼花既然透露了她只是个看店的,那么幕后另有其人了,也不想绕弯,就将字条递给了她,“姐姐,这字是出自你的手笔吗?”

琼花咦的接过字条,扫了一眼,也没答话,却而抬眼睇向寒影。

见此,寒影便有推门见山之意,起身恭声道,“那么,还请姐姐让那位贵客前来一见吧。”

琼花静坐,眼眸轻转,却似为难道,“这…”她不看字迹,也认得纸上那团云纹印记,他亲自现身,竟与眼前的女子有关联。

片刻起身,步子绕过候在门边的寒影身畔,临推门之际视线打量在她身上,红唇微启,“姑娘,看来不是一般之人。”

“劳烦姐姐,通传一声。”寒影深抿,亦是福身相送。

少顷茶室的门移开一道,那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知其真实面目,只知道他黑羽的身份。

一侧的琼花且替这鲁莽女子捏了一把汗,不由轻咳了一声,”这位,便是我们少东家,姑娘,有何事,就请说来。”

“哦。”寒影知这一声更像提点她,可她不接那一茬,依是静持一边,他杜银月用毒药挟持她,别提她有多怨嗔,再者她也不是他手下,着实犯不着趋炎逢迎。

面前杜银月青黑衣着,隐透深沉,一进门亦是目光清冷的与她照面对视。

琼花噤声眸微瞥,留意着那个男人的动向,至于那个女子,她更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来头,于是三人就这么站着,焚香尽燃,无声烬落一抹烟灰。

“你先下去。”杜银月指尖一撇,言下自是让琼花退下。

门悄然阖上,寒影刻意瞥了一眼,视线再回到杜银月身上,出声打破闷局,“想不到,阁下还亲自前来了呢。诶,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呢。”

“看来,寒影姑娘的处境尚可。这样杜某就放心了。”他继而转身在那把主椅上一坐,拿起茶几上一盏空杯,拎起茶壶随意倒了一盏甘露青芽。

但见她垂眸伫立在旁,明显暗自盘桓,便随口问道,“此时,你可是在诅咒我不得云云之类的吗。”

“阁下,岂是怕诅咒之人?”她绕是反问,更察觉到他亦是个孤深多疑之人。

“被一个作恶多端的妖女所诅咒也不知是幸事还是祸事。”他轻嗅茶香却未饮一滴,反倒抬眼问她,“你不喝吗?”

“哦,喝过了,是好茶,前回来,可喝不到。阁下怕我趁方才空隙淬了毒吗?”她交臂于怀,脸上佯笑,也不坐下仍是站在门前,直截了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那只香正燃着缕缕白烟在他身侧缭绕,那人神色疏离,他放下那盏茶杯,手指轻撇于颔,眉宇悭然,嘴角牵着清淡笑意,左右一扫,勾了勾手指,自是示意她靠前。

她暗踱千般,心下戒备的走了过去,隔着那方寸茶几洗耳恭听于前。

他往后一仰,搁腿在那茶几空出的一角,一手枕臂,一手撂起两指,悠声念道,“两件事,一拿一颗鹿草丸过来,二查拿回玉玦。还有你给她抢到几块了。”

“这,恐怕我无法企及。”她不由蹙眉,不是她讨价还价,是她能力真的有限,罢手喃道,“其他的好说,这太难。我只能回答你,我就拿到过两,一块是你见过的赤玉,另一块是黑玉。”

“姑娘,既然答应了我们,遑论借口约莫其他,这玉玦一共五枚白绿黑赤黄,恰巧对应了五行。”

果是如此全然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些都是彦微微告诉他的内容吧,她将她出卖的可真彻底。

料及此,她莞尔笑耶,往前一步,抱臂站于茶几侧边,迎着他的目光,略显纳闷,“我就不明白,您怎么不让她去,偏要让我去?”如此强人所难,这不明摆着拿她做炮灰。

“杜某还是选择相信姑娘的能力。”他微微一颔,不置可否,聊以肯定。

“我哪有那种能力,我要有,早就开山劈地自立为王了不是吗?”她腆脸笑道,心里嘀咕犯难就好似身旁那壶开水煎熬透顶,呼呼的冒着热气。

“杜某明了姑娘的难处,只是这样的结果你想承受吗?”他的手略过木盘里的那几枚钗子,眼神定在她紧握垂落的手上,旋即起身冷然一声,“你承受不起,所以…”

“我没有退路,倘若我完不成呢,你就不会给我解药了吧。可是这两件事真的很难呢,起码你先让我完成一件可以吗?”她踱退几步,思忖不已,面露难色,在绝对的势力面前她可真是一点还转的余地都没有,刀尖行走,心颤不已。

“寒影姑娘,在我这里只能是一锤子的买卖,可没有还价一说。”他定神扫看她,目光如炬,对她那是绝然没有余地的。

“好,好,那我尽力而为吧。”此番多说无益,争执更不明智,寒影面上只声应下来,她的退路只寄望鹿草可以解她身上的毒了。

“还是奉劝姑娘一句,不要试图自己去解毒,幽冥寒毒,天底下真没几人能解。稍有不慎,毒入心窍,神仙也难施救。”他这么提醒,无疑对她了如指掌。

“那是怎么个死法你说?”她急声追问,瞅向这人。

“毒药嘛,不可名状。哦,对了,这个你拿着吧。”他丢出一只木匣掷于茶几之上,颔首便是令她打开。

她也不知他卖的什么关子,反正也没什么好东西,便是随手捞起打了开来,却是那字条上所写的月光石珠串,湛蓝银光。

“拿着它,或可为你为黑羽办事之信物。”他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还能来见你,若我失败,你大不了再物色别人,若我得手,你还不杀我灭口掩盖真相。横竖,你更不用担心我耗着不办事,这毒不出几日就要了我的小命。所以想不通你给我这手串的涵义了。”饶是她此一番剖析定义,眼眸楚楚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他见她犹然不甘讨价还价,便起身一笑,“姑娘言过其实,杜某不好杀戮,尤其是对一个小姑娘,所以也没什么涵义,不过是回去让你好交差,你在金淬轩老半天,空手而归让人浮想,然之后也许你会用到它也不一定呢。”

“阁下真是细致入微。”她捻起那手串,告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