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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月汨影 > 第16章 荧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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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洞之中,亦像那深不到底的阴曹地府,寒影执一只火折依凭记忆寻入这山壁上的入口,徒步行过一段细屑烁石之路。

面前出现三个幽深的岔口,皆漆黑隐秘,驻足片刻,寻思忖度,亦认为右手边是那黑水潭的所在,那其他两个,则应是黑牢禁室无疑。

她刚抬步,细微动静如阴风过耳,旋身辐照却寂静如常。

本想往左的步子,不由往右边那黑洞而去,只是越走越发的僻静,阴寒之气吸入肺腑,顿感不畅难舒,那火折之焰岌岌可危。

寒影一刻感到自己走错了道,任凭之前特别留意的细节参照皆无一处相似。

“没有石拱门,没有暗泉,没有……”她已然折返,因为这狭窄之地完全不是黑岩带她走过的那个通道。

眼前又是两个并排的洞口,她不假思索走入其中一个,往后竟然多是如此,仿佛陷入抉择的迷宫。

直到与另一个身影相撞,两人皆惊讶甩身,又一瞬按剑。

那人手握一盏铜制豆灯,幽光僻静,寒影依稀见那人黑衣罩面,怕就是方才直觉中的那个尾巴。

依着昏暗辨出这身形当是一个男人,遂冲他喊到,“喂,什么人。”

“你是故意引我入的这迷魂阵吗?”那人身背一柄单剑,眼目亦是凌厉。

寒影却不答,反问,“你跟踪我是何目的?”

“姑娘若看了那秘信,就明白我是何人。”那人话一出,反令寒影一怔。

“我怎不知你说的什么,什么信我何曾见过,按你说来那就是我们星宿的敌人了。”她即拔剑对峙,自没有任何余地的果决出剑。

一瞬剑拔弩张之势,那人亦单手从背后拔出剑来,昏暗狭窄的过道不可纵深,三两来回。

薄刃已搁置在寒影肩头,亦是克制说道,“若不是上头有令,在下的剑怕是无法止步,还请姑娘有所辨识。”

寒影瞥见那人右手中的豆灯也丝毫未洒的燃着,想必武功定在自个之上。

随即瞟一眼肩头之刃不由劝声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何目的,但阁下倘若真收不住剑,也未必能出这洞窟,更何必两败俱伤。”

“那么言下之意,姑娘是知道路线的了!”那人黑目警惕,心下了然她这言外之意,于是只让她赶紧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寒影趋步在前,剑刃亦于身后而持,依托那豆灯微光,还是迂回转折了好些功夫,终是回到了那三个洞门岔口。

这回是往中间行去,这一路到还宽敞,也没有奇怪仄平的转折,似一条直道顺势扭转。

眼前一条暗河横隔去路,石壁上一尾暗泉簌簌冲刷,寒影轻咳一声叹道,“不知阁下要寻何物?我看这洞窟荒无罕至,似无必要再前行过去。”

那人隐约置气,似感慨万千却索性一言,“姑娘既然不肯配合,我也就…”

话未说完,寒影自往下一遁,旋身脱离身后那柄剑刃的挟持,临水飞燕般踏起水波几点,一瞬隐没幽暗栈道之中。

但见黑衣人眉间一凝,飞身即追。

深入一段石壁岩窟,不下那方石潭近在眼前。

石潭之中盘坐着那个身影,黑衣浸染,散发湿漉真气游走,那张脸蹙眉闭目平和无比,像禅修静谧。

然而尽是如此,她却觉察端倪,那个样子实则并不如表像轻松,寒影心起疑窦,即一个念头闪过,“这人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此等时机,是忽略亦或…踯躅…一道黑影从她身畔腾过,剑芒惹眼,竟是那个黑羽暗卫,此番直袭潭中之人…寒影紧张异常,浑身毛孔倒竖。

“到底是她用死亡换来的情报,那挚爱之人,为了找寻黑岩的破绽,不幸殒命。他们是黑羽末梢之暗流,她蛰伏于星宿成了阁中暗卫之一,伺机窥探情报,可仅仅获得一些谨小慎微的情报,这一次上头下达了覆灭的命令,那么她全当放手一搏。”

这是他方才予她在暗道里说的缘由,他决意复仇,她阻拦不了,趁人之危也罢,当是孤注一掷证实那情报的真实与否。

黑岩依旧入定无动,静穆如石樽,那剑尖直入心口,寒影身靠岩石转角,屏息静守,于暗处窥得那边动静。

可她并不信黑岩会坐以待毙,尽管当前令她心神一怵暗暗攒紧拳头,“当真那么容易就…”

眨眼一尾流星锤飞缠入剑刃,直将那柄利剑一瞬扯开,危机暂解,果不其然一名暗卫从上头石壁的空隙顺势而下,与黑衣人执力相斗。

寒影攥着手里剑刃,目光全然定在黑岩周身,心中彷佛有个声音,“抓住机会,时不我待!”

遂当下拔剑转身之际,那黑影铿然撞于跟前垂石之上,堪生折断,烟尘落石滚滚,呛得忍不住想咳嗽,不由捂嘴一避。

黑衣人喷出一口血,执剑直奔黑岩,那原本阖起的悲悯双目,睁启一凛寒光。

夜幕破晓,妖异的瞳仁如妖邪鬼魅般摄人心魄。

一击出掌化似利刃魔爪径直穿透过胸膛,五爪创膛而出浓稠血块簌簌流泻于石台以至于血腥满目。

寒影紧捂嘴巴,瞪大双目,脚下失力,紧靠石壁之上浑身石化,纵然恐惧。

此番境地唯一能做的选择便是拔腿逃离!

她并无把握认为黑岩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极力恢复理智,即便身后空音荡荡弗如暗兽追袭,乱步跌撞只是足够幸运逃出了洞窟。

两道临渊的身影于悬崖上衣袂缥缈,玄衣之人眸光幽邃,俯视山涧溪嵁错综。

“主子,需要属下……”

然那玄衣之人,负手远观由近及远的星点,咧嘴蔑笑,“留一线幻想又有何妨。”

这嘲讽笑意之中无疑是放走猎物的自信与酝酿起更大的不怀好意。

戊时良辰,太守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十里八乡宾客盈门告手寒暄,堂上一对新人牵着红稠正式拜完堂,那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娇步缓退由喜娘牵引入后方新室。

这头筵席当开,美酒佳肴应接而上。此番太守朱琅犹是为次子娶媳,那新抱乃是菁平有名富贾林世平之女林寄儿。

这寄儿亦是正妻嫡出的大小姐,自小教养深闺,琴棋书画调教得当,而那嫁妆更是丰盈,此番官商结合实至名归。

那二郎朱子贺才貌俊朗,十七年纪就于北菁军营里任少监,平日与都尉桓冲教习练兵,豪情作派。

而桓冲作为柏州外遣的庶子,领着分家得来的三千旧兵老马孤纵北上。

此刻他虽笑容挂面,与一班士官饮却数杯,可一双凌厉的眸子清幽冷冽。

忽然一名近卫靠近禀诉了什么,他两手一摆,无奈又恪尽,此番公务缠身,只得拂袖请辞了众人。

倒是新郎官儿朱子贺眼瞅见还没敬上这位老友喜酒,就见其行色匆匆的告手疾走,忙步前截问道,“桓兄,可出了何事?”

“噢,子贺。”桓冲止步亦是顾左右一瞥而道,“只是那擒获的仙灵乱党中突然有人开口交代,今日你无需理会,我自去片刻,若能赶回,再接着喝你的喜酒。”

而朱子贺自对这段时日与桓冲一起打击的仙灵教众甚感烦躁,那里头皆是一群装神弄鬼的浑茬,只怕他这趟一去又得耗个整夜。

于是叫人赶紧递一空杯于桓冲手中,立时斟了一杯新酒先行敬了,又继吩咐安排一屉宵夜酒菜备送。

这边桓冲一出州牧府大门,便有近卫牵马迎上,于是纵身上马风质仆仆直奔南头营牢。

桓冲先于西馆内换了身藏青差服,正往后头地牢赶去,忽而驻足抚向着手中玉扳指,下一刻撇开左右近卫。

只身往另一方向走去,七绕八拐,以至于身后的人眉头暗皱,差点跟得没了踪影。

岂知桓冲却一刻闪现,于跟前大树之上一跃而下,执掌意欲擒拿。

来人亦是眼疾手快,躲闪有余,顷刻三两过招,就格出丈外,笑目以对。

“我道鬼祟,扮成这副装束,来此作甚?”桓冲目光扫在眼前这名小吏装扮之人身上,依稀月光还是辨出了她。

下一刻那寒影对于被识出,倒是告手一笑,说明来意,“桓都尉别来无恙,在下是有一事相求。”

月下方巾单髻淡然之貌,只是那方浅笑还令桓冲颇感当初情形,“有何事。”想必她是算准了今晚的。

“听闻阁下前不久捕获一人。”寒影见此处院落偏僻凄冷,几棵老槐树错杂而生底下土包坑洼不平,杂草丛生像是荒冢一样。

“这里关的皆是匈徒恶贼, 道不是有人与你有渊源之类。”他试探一问,因知晓寒影身份,便始终警惕,只是面上维持松散不羁。

“你知道的,我出来一回着实不易,避过重重耳目,就开门见山吧。”

处在荒凉之地,一阵冷风拍过,显得她越发无奈,“那谁来着,柳叶,我要你放了他。”

“据我所知,姑娘似乎怎么着也不会与那人扯上干系。难道说,那晚救他的同伙是……”桓冲肃然想起那晚被人突然截胡的场面,此刻恍然大悟,“你可知,抓到他我们费了多少周折,那厮当是危险至极。”

寒影不置可否,即便柳叶十恶不赦,可她获悉了他甚是悲惨的身世,只是世人都切齿痛恨这样一个恶人应该早些收入地狱罢了。

可她不入圣贤,作为杀手有自己普世法则,于是提起,“桓兄,我看你们也没什么进展,想要打破僵局,没有合适的人与契机始终无法突破的。”

“真够胆大妄为,不怕大庭广众,你这星宿妖孽无所遁形吗?”言外之意,她如此大胆,毫无铺设竟敢叫他私放重犯。

寒影到不怕他真就拿住她,只和气道,“别误会,阁下的背后也不是一群吃人妖孽,只怕比我好不了多少,这份无所遁形的焦虑困扰,敢说你没有,无故放人怕阁下难做,不如叫他将功折罪,给人一个安排,好过在此腐朽。”

“为何执着于他,那十恶不赦之徒他会听你的吗?”桓冲不屑柳叶这个比仙灵教众可恶百倍的硬骨头怎可磕动。

“那不如带我去见他,你就明白了。”寒影抬首间,像是十分笃定,“有些话去地牢里讲,更不透风对吧。”

“你真是……”桓冲一时语塞,见寒影已就撇手请他带路,也就只敢这女子胆大如此了,于是他也想瞧瞧她为何执念那个恶徒。

回廊下,阕歌想不到与她擦肩而过的人竟是寒影,见其行色匆匆,青苔淤泥浸染衣襟裙片形是难掩的局促,偏对她挤了个轻舒笑意。

“等等!”阕歌叫住了那匆匆步伐。

而寒影显然一顿,未免起疑早一转过身即是随意自在,“外头办点事,难免沾了些露水雾气,对了,我还欠你一顿酒,我看看哪天风和日丽,就把客请了。”

阕歌谙晓其意,她怎不了解寒影这轻巧之色反是极为沉重之表象,可她不忍戳穿只轻笑道,“咱俩的那点微薄交情,岂需要特地破费,颠来倒去改日不如去我朱天院一坐如何?”

“甚好,一言为定,但需美酒佳肴!”寒影颔首,退走两步便转身疾步,只剩下原地望她离去的阕歌兀自摇头。

就像一切看似如常,暗中汹涌罢了。

玄天院内室紫樱为见到寒影回来而抑制不住的展露笑颜,“姑娘,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寒影已换得衣裙,正坐于妆台前梳起长发,千丝万缕细细垂落,“他回来了吗?”

“没有,主事这些日子不曾回来过。”紫樱亦点点头,眼眸真切,见寒影风霜裹挟却又消瘦了许多,不由关心道,“姑娘,此番也十分艰难吧。好在姑娘吉人自有天象,方能化险为夷。对了,姑娘,是否需要吃点什么。”

寒影放下手里篦子,摇了摇头,转身青丝拂肩,语重心长,“紫樱,谢谢你的照顾,我能坚持到如今,没有你的话,我只怕早就…无法坚守。”

“我只希望姑娘能得到向往的自由。”紫樱叹声道,但想到自个于星宿中渺小微弱,无法企及那份决心毅力,

可她愿意助她一臂之力,也是因着黑岩对她确实太过残忍。

“紫樱,你也可以。”寒影欣慰点头。

夜半寒风瑟瑟,攒着风团儿呼啸于窗枢外,耳室小塌上寒影禅坐凝神。

真气游走四肢百骸,可思虑乱神内力无法沉着,她尝试突破,真气于心窍蒙发,起直转汇,上入九窍心随意动,嘎然而止分崩离析,愁绪如乌云蔽日。

来回运气,皆是如此,她看着腕上那盘踞的小白蛇,似乎也感受到了她运气阻滞肌肤炙热使它躁动起来。

抬头一口咬破,两尾尖细如针尖的獠牙深深扎入她腕中经脉,贪婪吮吸,直至通体雪白的蛇变得幽蓝近乎墨色隐泛光泽。

她本想甩去这条毒物,可转念一想,这是黑岩所留之物,解她体内残存之寒毒。

尽管它是解毒利器,可始终是个嗜血的妖异之物,加上心脉受损,只怕难以恢复,武功造诣也就无法提升。

唯她不悔为水荧的那场复仇,只是再多的伤痛都无法换回那颗真挚心灵。

“再见了水荧,或许我们很快就会见面。”她忽然目光妩媚,有些回味却稍纵即逝。

只因她要面对的是群魔,投身饲虎火中取栗,失去与得到不会对等。

回来亦有几日,她自去见过月霜华,可后者正闭关禅修,也就没有面见她,这倒正遂了寒影之意。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只怕还是会被人牵扯出暗杀霁川弗苒之事,譬如一直视她为敌的白栖梧,或着哪个正想邀功上位之人,这一切都防不胜防。

因而黑岩一定洞悉了她的全部心思,才算准了她一定且只能回星宿待命,真是轻易将她玩弄于鼓掌。

渺小如她,但有一丝可能性,她也该走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