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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月汨影 > 第29章 生死缘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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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这女子先声夺人恬不知耻,不懂进退。

苏蓝楹悻悻斜睨,鹅颈高眉盛气凌人的回睨,“蝴蝶烟花!痴心妄想!你该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胭脂红唇勾起一抹嘲诮,潜藏最怨毒的恨意。玉叶锦袍逶迤转去,那去处立时云屯雾散,笑声如霁。

寒影愧汗自叹,方才故意那么说,并不为女子间的争宠夺爱,恰是她消沉自暴自弃之藉词。

意兴阑珊沿着石径,游走一隅,拐入一蔽寂静院落。

溪月灯坠,梨花淡白处,小小身影踩着一条木凳,正踮起个脚尖,咬唇眨眼,吃力的托着手里边的灯笼,欲往那廊下的银钩上挂去。

头顶那盏灯笼总算挂上,凳脚咯噔一晃,摇摇欲坠忙然张臂,好在平衡。

小心踱步,手亦往身旁坐凳阑干上一够,只见有人将一只灯笼递给了过来。

“姐姐是你呀!”姜芄芄青碧炅炅的笑道。

当她挂完这一只,赶是从凳子上跳下,“姐姐与前头的那些金枝玉叶,格格不入?竟然无视佳肴珍馐,跑来这处偏院散步呢?”

寒影牵嘴笑笑,抬眸看起廊下一盏盏间隔有致,写意描绘着花鸟鱼虫图案的灯笼,“这些灯笼都是你们的手艺吗?”

“嗯嗯,山子里的传统活计!有道是干一份活挣一份钱!”姜芄芄勤快的左右拽起剩下的三只灯笼。

“不如我帮你吧!”寒影瞅她瘦小身影拿这忘那,手忙脚乱。当是捡起从她手里掉下,咕咚滚在后头的灯笼。

寒影踩着那条凳子,替她忙完了活计。不下只见长廊下一排灯笼玲珑相映,翩跹点缀。

而姜芄芄提着细碎的步子,迂了过来,因其方才在那岔口与一个短衫男子小声比划着什么。

此刻她当然说道,“刚刚那是我哥,过会啊他们会在侧门等我呢。”

寒影颔首微微一笑,这边她与那姜芄芄缓步廊下,仿若投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开。

姜芄芄一双圆眸天真蒙昧,嘴上说得也起劲,可心下却记挂一桩事物的进展,她们潜入此处的那个谋划。

思绪一怔,似答非所问,万一今晚成不了,最坏是她被人当场捉住。

眨眼间,艰辛的逃亡也就付之东流,只是对不住秋分寨的上下付出,尤其是小伍的舍命,飞镜的相救,金珠夫人的照顾…

瞬而,姜芄芄转身,笑脸盈盈,“姐姐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呀!”

寒影双手转着那只余下的灯笼,问来,“什么事?”

“嗯,那就是!”只见她挥手往上头一指,“你看那边阁楼,里头盛放着一颗硕大的云泽夜明珠,可是镇殿之宝,不若带我过去饱饱眼福啊!”

“夜明珠吗?价值连城,既已赴此惊鸿宴,可不得一睹为快!”寒影心奇状,拊掌欲往。

这边的人影曳过月洞门,后边柳璃与另一个身影,步子轻捷的穿过那厢长廊。

旬卯忽而驻足,面露好奇的抬头一瞅,“咦,她们怎么都往那里头去啊!”

“大抵是去慎守馆赏那几样玉石书画。旬小姐,我们还是先去求卦吧!毕竟袁老先生,过了时辰就该回去打坐修神了。”柳璃忙得说来,好不容易带来的人,差一些就能…

“馆藏的字画?那得过去品品!反正离得不远,不消半盏茶,要是真有宝贝,那我可得问苏墨兰讨一件,回头带给老爷子,骗他开心开心。”旬卯绕指一转,她本就乖张跳跃的权贵娇宠女,寻常就是骄矜傲慢,心性无定惯的。

“要不先去算了卦!”柳璃试着说。

“诶呀,你就让那老头儿等一会嘛!”眼下旬卯一心专注,一个转身,再不理会,曳起裙往南边去了。

这慎守馆的楼下且有两个护卫守在门口,只现下庄子里头高朋莅临,但见寒影衣饰不凡,身边坠着个丫头,自没阻拦。

“可不得靠衣装啊!”姜晚晚不由小声作叹。

寒影却问,“你刚才说这里是苏墨兰的产业,你从何知晓?”

“自然是东家说的!我们跟他要钱,他不得跟苏家总管结账!”姜芄芄当即说道。

一楼浮光掠影瞅了几样字画,匆匆踱步上楼,木梯间刚过玄关,即闻步履之声。

寒影抬眸之间,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松绿色,这天清地灵般的尊荣当不容忽视。

脚下竟踏空一步,直往前栽,怀里偏偏还兜了只圆鼓鼓的灯笼,扑通踉跄,下意识一下拉住身前姜芄芄的袖子,才稳住脚步。

“见…见过王爷,”寒影拽着身边的小丫头不迭仓皇嗫唇,而姜芄芄亦有样学她紧紧低垂着眼帘,颔首躬身偏在里侧。

那绿袍阔袖的身影当不以为意,无暇一顾,只撇过玄黑骨扇信步而下。狭窄的楼梯,擦身而过,皱纱袖角亦轻蛰过她的手背。

当是身后那藏青之服者转过眸,含笑撇手,“不必拘束,所来皆是客,能来赏光苏某所藏,亦是蓬荜之辉!”

“大人客气!”寒影低低回过。

“卯儿见过晋王殿下!”楼下传来旬卯稚声稚气的话音。

苏墨兰茫然扶额,状似劳神,“挠人的家伙来了。”

即闻丝履蹭蹭,磬石悦耳的嗓音,“墨兰哥哥,墨兰哥哥…”

“诶呀,这不是小卯儿嘛!”他举步往下两阶,将手一迎。

“听说你在这楼里藏了很多宝贝啊!”旬卯橙红锦鲤似得一尾百褶罗裙,眸一转,鱼跃灵动。

“这阁子平日禁火烛,不对外涉足开门,还不是今日看你小卯儿要来,我特意等候在此哦!”苏墨兰觑眯眼眸,饶是那声情并茂的说道。

“苏墨兰你这话说的,谁信呀!我方才还在门口见到晋王呢?”旬卯当不惯着,直冲他呵声努嘴。

“哈哈!”苏墨兰朗然一笑。

那廊下止步的柳璃一早撤身转回,不做尾随,且对身后悄然并来的一人低声一句,“前头人多眼杂,我们另寻出路。”

寒影与姜芄芄走入光线散散落落的阁楼上,但见几个侍女端着灯台,那些丝缎盌托的奇珍异宝一件件罗列在螺钿柜槅上。

旬卯亦是走马观花,全然扫了眼,翘着嘴角相较,“墨兰哥哥,你这儿东西虽然不少,但是与我们家老头的书房相比啊,那就相形见拙了。”

“本来还想跟你讨件宝物,带回去唬唬他老人家,现在看来只能作罢了。”旬卯索然无味扫兴的摇头,随手指了件问道,“这又是什么古怪玩意?”

只见苏墨兰依旧神怡气静,洒脱然走近,瞥过裹着荧绿光泽的玉质物件讲道,“这是取自少女手臂上一截尺骨钻孔打磨的短笛,要不要吹个曲子试试。”

旬卯白起一眼,秀眉微蹙一脸嫌弃的逾身过去。

那一头寒影放下手里边一只盛着暗蓝色晶石粉末的盌,不巧视线与旬卯相撞。

旬卯哼得一声,冷脸别开,只见苏墨兰手里正横一柄镶嵌五色宝石的鎏金长剑,举于上方,剑鞘微启,立见寒芒四射。

“这又是什么来路的剑啊!”旬卯随即问道。

“故人所赠!稀世宝剑,天外来石淬炼所铸。”苏墨兰简而说道,幽暗眸色映在那剑壁之上。

一碗金粉哐当然掉落,洒的眼前金光璨璨,耀眼璘玢。

顿时寂静,吓得那几个侍女手足无措,灯影乱颤。

苏墨兰将剑一阖,转身寻去,只见对面那木柜角落,黯淡瘦小的身影正跪在地上,埋头收拢那些金箔细粉。

“诶呀,此刻我们的苏大人可要发怒了!”旬卯却是抱着双臂悠悠一句。

苏墨兰转眸,吁吁一笑,伸手示意,“无妨,何姑娘让你的人起来吧,我的人会收拾妥善!”

“诶,不看了,想起来,我还有事呢!”旬卯百无聊赖的转步在那玄关,待踱下楼梯,门口顿时清风拂面,以及那张迷糊笑脸。

她颊粉盈盈,带着天真稚气曳裙跳步至他面前,“云阳哥哥,你怎么也过来了?”

“因为方才有晋王妃引路呀!那里边是不是有不少名家画作?我也想去…”穆云阳摸向自个发髻说道。

“无聊至极!不看也罢!”旬卯则一下扯起他的手臂,硬是拉着他往回走去。

“气死本宫了,那个走路不长眼的臭丫头,把茶水都撞我身上了,这袭华服算是被她给毁了!”苏蓝楹立在月洞门前,不乏怨气冲天。

“王妃息怒,婢子有个很快去除这些茶渍的法子。”柳璃四下一瞥,又说道,“这锦袍当是十分映衬得王妃国色天香,眼下那些东西就放在前边那个屋里,不若王妃随我前去,这件袍子很快就能恢复如新!”

“王妃娘娘,不如你先脱下罩袍,婢子拿了跟她过去就是!”身边的侍女立时说道。

“没错,本宫可是耽误不了那一刻时光的!她们都等着本宫宣拔头筹!”见她兰指一抬,亦将那外头的袍子从肩处褪了下来。

只见中衣裹出的窈窕玲珑,将身一摆,刚欲抬步,就见胸口被那茶壶茶盅勘得撞上,愣是好大一抹黑褐茶渍印在身前。

在场几人又皆瞠目结舌,暗暗吸气,亦包括来人,只见她捧着个圆盘,垂首顿足,摆手连连,“对,对不起,呈王殿下赶着要喝这壶普洱,婢子怕他发怒,心下一急,谁曾想竟然与王妃撞上了!”

“好你个何寒影,你一定是故意让本宫出丑,你嫉妒本宫身贤体贵,你,你…”虽怨嗔积攒,恨心暗灼,碍于众目睽睽,可不好一刻发作,惊起吵嚷。

“王妃先别顾着生气,寒影绝不是故意!真走的急了,没顾着这边停留着人!”寒影低低又叹,愁眉紧锁,懊悔不已。

柳璃则趁势圆场,“没事,没事,这一点点茶渍费不了多大事,王妃请快些过去!”

这厢众星捧月般的推那华服女子急急前去,姜芄芄从一只楹柱后探头探脑,小心跟进。

关门的当下,那侍女与苏蓝楹皆一刻被人劈中后颈昏了过去。

寒影对上那人眸子,亦见他微微一惊,只听她嘘声说道,“别惊讶,快走!一切留待以后再说!”

此刻只见一抹身影轻扣着门,柳璃认得那是姜芄芄,立时拉开一道门缝掩入。

“外头如何?”柳璃问。

“暂时没有动静,只是大伙儿得抓紧些,苏墨兰不是等闲之辈,马上就会察觉。”姜芄芄急急说道,“没想到你们本就认识,所以方才一点就通啊。”

“既然是你出手帮了我们,未免那份嫌疑,你与我们一起走吧。想与我们拼一把吗?就同那个夜晚一样,我们一起对抗!”飞镜奕奕说道。

“我…”寒影只筹措。

一盏茶余,那只木箱自是被人抬上了马车,待缓缓驶出抱璞山庄界限,登时挥扬马杆,疾驰而去。

“原来是你这贱女人,竟敢掳走本宫!”罩在头上的黑口袋被拿下,待苏蓝楹定神一瞧,立时对着周遭事物破口发难。

“你以为绑走了本宫,你这下贱女人就可以登堂入室。狐狸精永远是狐狸精!当不得人的!”

寒影媚媚然一笑,背起的手微微一蜷,反手朝那张脸上甩了两个巴掌。

“贱女配狗天长地久,你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听仔细,别将我同你那位狼君扯上瓜葛,任你痴迷疯癫,都与我这个路人无关。”尽管回敬了她一通,可沉寂在心底的悲戚却丝毫不减。

她早已不复当初,报复带不来畅快,反而徒增忧煎。只是恍惚间,她答应了飞镜,与他们共同进退。

被反绑双臂的苏蓝楹回脸怒瞪,只见她眸中恨意犹切,嗔唇道,“何寒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底细,你竟敢对本宫大逆不道,你与这群山匪草寇全部都要付出代价,你们的结局,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那么我曾经遭遇的那些,你现在也想试试吗?”寒影收祛神伤,转是冲她狡黠一笑。

“你想做什么?”她不禁挪动身子,闪过怯意,可唯独脖子高傲,“我劝你赶快放了我?但凡我受到一点点伤害,他绝对会杀了你这个…这个坏女人。”

“不想受伤害,就快点将大当家放回来。只要他早些脱险,你也能早些回去与你那郎君团聚。”姜芄芄看不下去,步过来说道。

“王妃娘娘,你也没当几天王妃呢,怎就如此作威作福,先不说你那个什么王爷靠不靠得住,你也该为自己想想后路嘛,真要我们都死了,你哪还有活路留下!”金珠抱臂扭身而来,便是往那破旧的木桌角上一倚。

朝露等待日曦,春光布遍恩泽。飞镜从那石岩栈道上快步流星的踱来。

“消息放了过去,便是那位姓苏的大人也回了信,同意按我们的意思,五天后交换人质。”

“这么容易?”寒影问道。

她如那日一样,扶着藤萝绕缠的石栏,远眺眼前的山谷。

身后徐徐叹来一声,涉着轻散的步子,寒影回眸,“瘦子大叔,你很早到得这儿吗?”

“诶呀,老马我可是八百年前立的树杆子,一条老光棍了!十二三岁就上寨来了。”只见他疏瘦的面庞,一笑便是两块凹陷。

“孤身一人,可不怕与官府做对,杀一个不赔,能杀两个血赚!小平安,那天我打头阵!老马我的命就,就跟这寨里这棵老枫树一样,共同存亡!”那老马难掩一腔热血,尽管孤瘦,那背却挺拔。

“届时不一定需要剑拔弩张,我们是和谈!”

“诶呀!怎么可以全信那些人!”老马不由顿足,生怕中了那些人圈套。

“所及计划还需完善。”飞镜冲他颔首,自是有防万一的准备。

翌日晚间,寒影的心不知怎么起伏无定,似被无形的挤压顺不了气,这几日不吃不喝,犹如神仙。

“还不去休息吗?是在担心后天的交换吗?”飞镜猜想。

“明早你就和柳璃一起从后山离开吧,那条路你按我的路线图走,很快就能穿越过山岭,出了地界!”飞镜见她神色怔忪,满脸忧虑。

“如果来得是他呢?”寒影说起她的担忧。

飞镜反手背靠阑干,心神并不轻松,眉宇故作飞扬,“管他是谁?该打就打了。一味顾忌,吓都给吓晕了!”

“可是柳璃不能没有你,让我去和谈吧?”

“别再默默背负了,那都是吃人骨头无声的家伙,远离他们吧。”飞镜懂她性子执拗,最不听劝阻。

“预感不是离开的时机!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我留下断尾或许更合适。”寒影却执意说起,她见过地狱,可又无法描述个中体会。

“对,我也不走了,我们共同进退。”柳璃上前抢话,“凭什么姜芄芄可以同你一起进退,光是撇下我,路平安,我可是要吃醋了!”

“她背负着全家的性命,只怕庆王一众不会就此罢手!”飞镜饶是沉重之色,此间节骨眼,可无暇打趣。

“还有苏墨兰那个罪恶之徒,他是父亲的学生,为了保全庆王,阻止父亲上奏,不惜暗雇杀手屠戮我们全家。”

“可是在阁楼他与你有照面呢?”寒影困惑的问。

姜芄芄摇头叹道,“说起来他从未见过我,因此不会即刻想到是我。”而她也不由想起,以往那回在园子里躲在那花窗后偷偷瞄见过苏墨兰的情形。

“寒影姐姐,那日你见到的那柄紫垣剑,就是他的罪证。”姜芄芄迎风步来,那眸眼全然不似当日皎洁天真,却是挣扎于绝地的哀愁目光。

“一群傻子,是怕我们不够被一网打尽,还是那姓苏的份量很够,危急关头,你们还在这里自乱阵脚。听我的,一切按计划行事。”嘉玥携着玉萧飞步过来。

“谁都别忧愁,老子的媳妇还没着落呢。不都不许自暴自弃!”

“嘉玥大哥,听闻你不是娶过几个媳妇吗?”寒影想起那日的兜转,索性就问道。

“那都是,诶呀,不说也罢,一说来气!”嘉玥撇手,当是困扰的说道。

飞镜想了想,不禁告诉她,“那三个都是他从暗巷里一厢情愿救出的女子,也不想想人家只是逢场作戏,演给他看的英雄救美,真拜堂,一个个都跪求要回去。”

许贞亦是挺着大肚子,和煦温柔的目光,手里挽着个竹篮子遮着块棉纱。

“贞儿嫂子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吃的呀。”嘉玥跳下栏杆,跑了过去。

“来来来,我给你们带了,黄酒烧鸡和包子!”许贞亦是挥手招呼。

“你的肚子!”寒影有些惊讶。

“是啊,下个月就该生了。”她低头往下瞅了眼,满脸圆润蕴含母味。

“想好名字了吗?”

“随喜,他爹给取的。”

转日一早,渺漫轻霜,鸟潜风转,她与飞镜送完柳璃一行,亦是返回山谷的路上。

而她仍旧选择留下,因为隐隐然不安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一直悬而未落,或许明日以后会有揭破。

“飞镜你告诉我,交换回余大当家,你们会替姜芄芄沉冤昭雪吗?”

“这需要之后再行计划,或许她能活着更好一些!”

“还记得我们去见水荧的那个傍晚吗?你引燃的一塘枯蓬吗?”

“是啊,那时候你很迷茫!”

“谁能想到,现在的我,比那时候更不知所谓!”

山谷里飞蛾阵阵,飞鸟惊讶一声。

阴风蔽野,黑衣斗篷的一人,手执长剑,利刃翻转,飞镜早亦拔剑与之相斗。

面罩被飞镜一瞬划破,面露苍白无比的一笑,声如黑暗里传来的,“姐姐,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玄惘!”寒影惊心动魄。

陷入困境般的缠斗,玄惘出招猛利,又狠又锐,几十个来回,飞镜无法突破,胸口吃下一拳,弹落进草丛。

右边脸颊被剑尖挑破,血沿着伤口流入嘴角,伸舌一舔,邪魅张狂,似曾相识,那玄惘已然又是一个嗜血狂魔。

寒影心砰砰直跳,脚下踢在一簇砾石,扭得绊倒,再起身就被人以剑抵肩。

“寒影姐姐!接下来就让你看看我的修炼成果,好好看着,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住手!阿正!”寒影颤声喝止,她欲往前,然脖颈上贴着剑刃也随之游弋,随即那人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只能立在原地。

眼前的两人已是死斗,剑刃的抵转划入肌腠,直穿要害,血不时飙洒飞溅,寒影预感十分不好!心急如焚,又无能为力,阻止不了两人!

惊见刺骨骤裂,麦芒尖刃贯穿破出,血似凝珠,涧风将血腥之气扑入鼻腔,满目猩红疮痍,发聩目眩。

立不住,寒影屈膝倒下,手间一枚银针按入身后那人腹中,趁空隙,她扑身到飞镜跟前,张臂挡住身前的玄惘。

“你还是变成了恶魔!”

“这不正随姐姐之祈盼!”

“对了,阿正已从踏入黑羽地宫的那一刻就灰飞烟灭了,此刻站在姐姐面前的是炼狱里深埋的玄惘!”

“玄而无惘!你可知道我的绝望憎恨!”恨意入骨,这点杀伐只无波澜,那沾着血的长剑亦对着她起伏的心口。

她半坐在地,抬眸与之对峙,“你现在杀他,只能证明你的无能渺小!”

“我不否定姐姐说的,此时此刻我看到姐姐脸上的是无助惊恐!与那个夜晚你无动于衷,冷漠悲哀的目光之下,看着我们陷入血海里,如出一辙!”他当是恨她,嗔她,只是现如今要报复她,并非一剑了结她。

就如同那夜,她吊于刑架,甘愿认罪,他亲手鞭挞她。法纪之外,他竟感一丝沉沦。

他在她身后呼喝,“他是星宿余孽,杀他可是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何错之有!”

草上染满飞镜的鲜血,寒影用银针暂时定住了脉息,可是血从他耳朵里喷流出,再是鼻子眼角。

寒影拭泪,手足无措,所能做的只有凑耳听他最后的话,“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再不能陪她练剑了…”

“飞镜,你不要死!好不好!”寒影呼唤,握着他渐渐失温的手,如中箭的孤雁轰然坠落。

“我亦是星宿余孽,你动手吧!”寒影放开飞镜的手,转身对玄惘道。

“我不会杀姐姐!姐姐过得并不如意,甚至都不像是一个人,那晚狱中发生的事,我亦亲眼目睹。”

“你依附晋王的势力,做他的狗,也不过如此!贪生怕死!”

这无疑痛击了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弱骨经风,就像剔于獠牙尖赤条条的白肉,不遗余力,侵蠹一空。

“当他重新拿起剑的时候,第一个指向的人是你!”耳边徘徊过杜银月对她说的这句告诫。

那一时的恻隐已然沦为恶果,惨遭反噬,可她不恨他,造成这个结果的始作俑者可是她自己。

“走吧,我带姐姐离开这个荒凉之地!”他伸手欲牵起,跪坐在地上的她,可她却没有离开的意味,顽固的定在那里。

霎那如巽风袭卷背刺玄惘,他擎身避过那利刃,回身寒影亦跟着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