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并不知该怎么向禹司凤解释。
玄夜既然消除了他的记忆,想必是不愿意让司凤知道。
但消失的万劫八荒镜……
换做是褚璿玑,他还能骗着那小子是被天墟堂的人拿走了,但对禹司凤,他不愿意撒这样的谎,小鸟妖的敏感也容不了他撒这样的谎。
然而禹司凤远比方多病想象中的更加敏锐。
这份迟疑被他看在眼中,那些方才问出口的疑问于他而言便已经有了答案。
他轻抚了一下方多病的面颊,唇畔浅浅地弯起,“既然不见了,那便不见了,只要没有落在天墟堂的手中便好。”
男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察觉,但他也能感受得出,方多病绝对不会是诸如元朗之流的满腹阴谋之辈。
他更能感受到,这人的情谊并非作假,否则根本无法摘下情人咒面具。
除却这两点,其余的隐瞒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即便是他自己,当初也有无法对这人启齿的秘密。
所以他不想追根究底,只要眼前这人还爱着他,他们仍旧两心相许,这便足够了。
方多并不是第一次知道禹司凤的傻。
从前九世的渡化中他就知道,应渊的这缕分神兴许包含着他身上几乎全部的柔软,所以才有羲玄献祭般的倾慕与拯救。
当这份傻落在自己身上时,那种触动才越发的深,深得他几乎想将一切和盘托出。
可惜他不能这么做。
所以他只能捧着这只傻乎乎的小鸟妖,啄吻着他的面颊,承诺着:“我绝对不会负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禹司凤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弯着眉眼笑起来。
笑得双眼中满是星辰,粉色的面颊犹如盛开的月季花。
两人贴在一起厮磨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了旁边的褚璿玑。
方多病用灵力试探了一下他的灵台。
只是褚璿玑如今的灵台内,竟是比起上回皆是煞气的状况更加复杂,哪怕他那缕灵力很快就被剿灭,也还是叫他从中感受到了天界的神力。
战神的元神不是应该已经与心魂彻底融合了吗,怎么还会出现两种力量彼此争夺的情况?
他心中不解,却也不能将人放置不管,只能先将人背起,带回柳意欢的居所,再走一步看一步。
此时的方多病并不知道,当他神魂被困在万劫八荒镜内时,自己留给乌童的戒指曾向他发出过好几次讯号。
通过天界的惩戒印记跟离泽宫的飞龙印,最终确定了天墟堂堂主正是元朗的乌童满心以为随着自己的消息,方多病很快便会出现,击败甚至击杀眼前这个曾经的魔域右使。
但他发出的信息已过了许久,久到他都拖延不住时间,被元朗重伤,随意地丢在一旁,那个他等待的人都没有出现。
他怨恨地看着方多病给的戒指,口腔中呕出了一大团鲜血。
血液很快顺着他的脸颊晕湿了大半张脸,他却无动于衷,只是双目死死地瞪着这仍旧没有丝毫动静的戒指。
明明答应过,只要他通过戒指召唤,那个人就会过来的。
他这么相信着那个曾经给予过他一丝善意的男人,换来的便是这样的结果吗?
他又吐出了一口血,连带着瞪大的双眼都流出了两道血痕。
疼痛却只是让他忽的笑出声来。
沙哑的笑声诡异而又惨烈,随着他握着戒指的手越收越紧,而越发地外放。
直到一身黑袍的衣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跟前,他的笑声才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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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的医法不断注入褚璿玑的身体,但却始终不见他的情况有丝毫好转,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体内的灵力也随着灵台处的两股力量而开始变得紊乱跟涣散。
钟敏言在旁边急得几乎要抓头发。
他们本就是瞒着玲珑跟师父师娘偷溜出来,却没想到还未找到给玲珑下奴契的人,褚璿玑便先一步出了问题。
就在方多病忍不住要动用神力强行压制住褚璿玑灵台的两股力量时,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的紫狐推着一个气质柔和的男子重新出现在了屋内。
禹司凤看了眼他垂在轮椅上的鱼尾,有些意外。
亭奴却是朝他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一旁的钟敏言也想起了四年前见过的那一面。
他忙唤出命剑,拦在了褚璿玑身前,大喝道:“你这妖物,来这里做什么!”
紫狐没好气地“喂”了一声,拍掉他手中的剑,道:“亭奴可是我特意请来给璿玑治病的,你给我注意点儿!”
钟敏言尤不相信,然而他打不过紫狐,只能看向方多病,“流辉师叔——”
却见方多病已朝亭奴一颔首,让出了床前的位置。
禹司凤这时才轻声在钟敏言一旁提醒:“鲛人虽然也属妖族,不过鲛人一族天性善良,且多善医术,或许他真的有办法治好璿玑。”
钟敏言看了眼手中的命剑,又看了眼已经开始查探起璿玑灵台的亭奴,最终还是悻悻地将命剑收了起来。
只见亭奴很快便皱着眉收回了灵力,双手在身前捏起法诀,随后口中吐出鲛人的鲛珠,辅以法诀,叫其高高浮在褚璿玑眉心上方。
方多病看着他施展的法诀跟鲛珠中混杂着的仙力,忍不住看了亭奴一眼。
这一手医术,并非凡法,除了鲛人一族的医法之外,竟还有天界医之一道的痕迹,而且如今这鲛人明明已经是妖身,鲛珠中却还留有一半的仙力。
这尾鲛人,兴许是天界被贬下凡的医官也说不定。
而随着他鲛珠散发的淡淡荧光,褚璿玑身上紊乱的灵力渐渐平复了下来。
只是即便亭奴曾是天界的医官,但面对着战神原身跟魔煞星心魂这样的狠角色也开始有些力有不逮。
好在在他力竭之前,褚璿玑躁动的灵台总算被成功镇压。
方多病见他收了鲛珠跟灵力,才坐到床边,用灵力一探褚璿玑的灵台。
不知亭奴是如何做到的,如今褚璿玑的灵台竟已然恢复过来,只灵台中央浮着一颗红蓝交融的珠子,正如呼吸一般,一吸一收地吞吐着一缕煞气。
他看了眼钟敏言,又看了看紫狐跟柳意欢,没有直接将话说出来,只是朝亭奴发出一道传音:“今夜子时,后山山脚一见。”
这位鲛人不动声色地望了他一眼,便微微一笑,转头与紫狐跟柳意欢说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