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地牢里约莫过了数个时辰,方多病猜测着外面应当已经天大亮了,韩岳应该早就确认了仇子梁的打算,却不知为何仍旧没有再寻仇烟织的麻烦。
反倒是又隔了一会儿,韩岳与夏紫苑气势汹汹地进了地牢,面无表情地将珖王请出了地牢,而韩岳也抽出手中的剑,压在齐焱的肩上,要将他带走。
方多病顿时便抬手挥出一掌,击向韩岳。
另一旁的仇烟织却是在他袭向韩岳之时,不知从何处拔出了一把匕首,死死地抵在齐焱的颈上,道:“方宝珠,你若是想让齐焱出事,便尽管动手。”
方多病动作一顿,翻手挡开了韩岳刺向他的剑后,面色冷然地看着眼前的仇烟织。
她扫了眼他如今的站姿,又看了眼韩岳,道:“不能将她留下来,绑住她的手脚,让她与珖王一起离开。”
若是可以,韩岳其实更想直接杀了方多病,但算算时间,仇子梁应该已经往这边来了,不能再因为一个女人耽误大事。
他看了眼夏紫苑,示意她上前绑住方多病。
却见这位执剑人突然一掌击向了自己心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韩岳与夏紫苑皆是面露惊色,仇烟织却是忍不住看了拧紧了眉头的齐焱一眼。
随后便听方多病道:“你们要将我带走,不让我跟着陛下,不过是因为怕我突然发难,如今我已自损心脉,短时间内难以动武,这样,总能让我陪着陛下了吧?”
仇烟织未曾放下手中的匕首,只是看了珖王一眼,道:“有劳珖王殿下。”
珖王沉着脸,却也没有拒绝,然而在探上了方多病的脉象后,他面色突地剧变:“你……你这是何必呢?”
韩岳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珖王收起搭在方多病腕上的手:“确实是心脉受损之象,若是不能及时治疗,只怕不到半日时间,她便要命丧于此了。”
仇烟织不由得紧了紧牙关,想让夏紫苑强行带走方多病,但……
她对上眼前执剑人的双眼,登时便明白了这人不论如何,都不会与齐焱分开。
“时间来不及了。”她收起手中的匕首,侧头看向韩岳:“韩将军,让夏紫苑带珖王先走。”
珖王是文宗遗诏的继位者,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在此出事。
甚至为了避免齐焱身死之后,仇子梁拥鞍王为帝,韩岳还将鞍王也一并擒住,不给仇子梁喘息的机会。
待珖王被带走后,仇烟织与韩岳便相继出了牢门,将方多病跟齐焱二人继续留在了牢中。
而没了挟制,齐焱连忙抬手扶住方多病歪倒的身体,揽着人慢慢坐到了地上。
他手中拳头已抓得死紧,到了如今仅剩下他们二人时才露出厉色,压着嗓子怒道:“方多病,你究竟在想什么?竟做出了自损心脉之事,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对你我二人的处境没有丝毫帮助吗?”
【真凶。】
方多病眨了眨眼。
齐焱心中的躁郁几乎要让他一掌呼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
就在他即将火山爆发之际,男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轻捏了几下他的手掌,小声道:“我怎么可能自损心脉。”
齐焱看了眼牢房外,却未曾听到丝毫动静,连呼吸声都不曾有。
他安下心来,扶起靠在怀里的方多病,问:“究竟怎么回事?珖王方才给你把脉的时候,脉象不似作假。”
“我那一掌,确实击在了心脉之上,不过我内里运转扬州慢护体,吐出的那口血,顶多算是运功不当,对经脉虽有些许损伤,但很快便能好。”方多病解释道:“至于珖王给我把脉的时候,我以内力稍稍截住了手上的经脉,伪造出了心脉受损的脉象。”
他回忆起方才用匕首架在齐焱脖子上的仇烟织,问:“你说,仇烟织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焱面露复杂,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还不能肯定她究竟是不是真心在帮韩岳。此女心机深沉,她心知仇子梁决计不会前来救她,如今之举,也可能是她为了保命的刻意伪装。”
尽管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些许怀疑,毕竟并非什么人,都能轻易地取信韩岳,但他……
不敢赌。
仇烟织聪慧过人,谁也不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东西,态度亦是模棱两可,她如今并非没有做戏的可能。
而一旦仇烟织并非他所猜想之人,被她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谋划,所有的一切,八年的隐忍,还有皇兄跟老师的嘱托都将付之一炬。
他赌不起。
齐焱看向方多病:“只是虽不能肯定她究竟是何身份,但到底是一个机会。”
“臣也这么觉得。”方多病朝他笑了笑:“不论仇烟织是真的想要帮韩岳对付仇子梁,还是以求自保,仇子梁都有可能会出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先调息片刻。”
能给他调息的时间并不多,好在扬州慢本就不是寻常功法,他受伤也并不严重,很快胸前隐隐的不适便彻底缓和。
而韩岳也再次回到了他们跟前,将他们带出了地牢。
齐焱半扶半抱着方多病,被他带着穿过了数道机关,关在了两扇石门之间。
而担心齐焱会就这么逃跑,他已提前服下了解药,点燃了不久前才将齐焱迷晕过的,掺了佛见笑的蜡烛。
方多病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软倒在齐焱身上,手捂在胸前剧烈咳嗽。
齐焱低头看去,便见这人突然在他胸前两处穴道上一点,便封住了他口鼻的穴道,让他闻不到丝毫的佛见笑的气味。
方多病如法炮制地封住了自己的穴道,二人很快便故作无力地靠在了墙壁上,瘫软在地。
韩岳本就心急,如今见二人已然中毒,便关上此处的机关后便匆匆离去。
方多病连忙击出一掌,灭去了烛台上燃烧着的佛见笑蜡烛,解开齐焱胸前的穴道,问:“可有什么不适?”
齐焱摇了摇头,“你穴道封得很及时,我并未吸入佛见笑。”
他目光看向眼前的墙壁,浅色的眸子在昏暗中闪烁了几下,渐渐泛出一层冰冷又炙热的薄光。
“如今我们便只能等等看了。”
等韩岳是不是……
真的能将仇子梁独自引到地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