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继最终被收押在边城的监狱中,严加看守。
萧承煦在休整了两日后,领兵向大梁的边境推进。
在他攻下了大梁的第一座城池后不久,大梁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
这对萧承煦而言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但也称不上太差,毕竟即将登基的小皇帝要比老皇帝要更激进,也更懂放手,但因为年纪小,格局跟眼界有限,要说是真正知人善用的明君倒也称不上。
但这并不妨碍他借着大梁朝堂更迭的这一小段混乱的时间再度朝大梁的下一座城池进攻。
随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大晟接连攻下了大梁的三座城池。
直到小皇帝赦免了薛继曾经的副将洪广志守城不利的罪责,将其派往前线,才终于拦下了大晟势如破竹的攻势。
方多病撕开了萧承煦亵衣的袖子,露出他被利刃划伤的小臂。
这些时日作为大晟军的统领,这人着实耗费心力,尤其是两半神魂不停交换。
年长的那一半,有着年少时对方的记忆倒还罢,每次都无需在另一个自己在清醒的时候做了些什么上费功夫,于战事并没有什么影响。
偏偏年少的萧承煦并没有另一个自己的记忆,每次被交换出来之后,得先了解战情究竟如何,要自己先理解消化,才能更好的去指挥跟处理。
这叫本还是个少年的萧承煦以飞快的速度成长起来,却也加倍消耗了他的精神跟体力。
以至于两人在这两日交换的时间渐渐又开始变得不稳定,甚至不久前的战场上,本是在杀敌的少年萧承煦忽然换了一半神魂。
而猝不及防便能控制身体的这一半神魂到底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已经砍到了眼前的刀子,疼痛才叫他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刀划得很重,几乎都要见骨了,也亏得没伤着经脉,所以只算是皮外伤。
方多病早前在战场上已经快速点住了他手臂的穴道,为他止住了外流的血。
他重新洗净了手,用煮熟的布巾轻轻擦去他手臂上已经干掉的血痕,随后才去处理那道狰狞的伤疤。
而见他要运转术法,萧承煦才动了动被他紧紧抓着的手,道:“将伤口弄小一些,平日里不那么影响行动便是,不必完全治好。”
毕竟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伤,血都浸透了衣袖,若是好得太快,只会惹人猜疑。
方多病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他将医法运转在指尖,轻轻点在萧承煦的伤疤上方,随着不易察觉的流光浮动,那道狰狞的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了起来。
只见这伤口渐渐长出了新的血肉,遮住了本已经隐约得见的白骨,最后只剩下一道敷上十天半月药便可以好的口子。
方多病手腕一个翻转,留了些许神力在那道伤口上后,便将手诀收起,面色苍白地低喘了几下。
萧承煦见他闭起眼睛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下意识地便要去搀扶。
只是他手才抚上这人的手臂,便被反握住了手腕。
方多病睁开有些充血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将他还带着伤的手托在掌心。
“你的伤口只是缩小了,又不是治愈了,小心着些。”
他的手比平日里要凉了些,萧承煦眼睫轻颤了一下,淡淡地应了一声,平静地问:“你的损耗可还好?”
“还行吧,这术法损耗确实有些大,也亏得不必完全治愈你的伤口。”方多病一边将药抹在他的伤口上,一边用开玩笑的口吻答道:“不然我怕是给你疗完了伤,便得倒下不起了。”
萧承煦忍不住蜷了蜷手指,“既是已超出了你的能力,又何必强求,不过是道小伤,到如今这个程度,不过是再等个十天半月便能痊愈。”
他倒是理所当然地接道:“能够马上治好的伤,为什么要等十天半月?总归我损耗太过,也就是睡一两日的功夫便可以恢复,自是好过你还要多受那么多天的苦。”
说着,还握住了眼前这位主帅已经越蜷越紧,已经几乎快握成拳头的手,在他还未握紧的掌心捏了捏。
萧承煦呼吸比平日里重了一分,连眉头都微微蹙起,待方多病帮他将绢帛裹在受伤的手臂上后,便生硬地将手抽了回来。
“多谢。”他抿了抿唇,低声道。
方多病来回摩挲了一下方才捏过这人掌心的指腹,看着萧承煦的背影,慢慢道:“你好像总是在跟我道谢。”
萧承煦打开笼箱打算换一件衣服的动作一顿。
他抿了抿唇,却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自己确实亏欠方多病良多,但对方却不停地在继续给予,哪怕这人如此付出的对象其实是被他占据了身体的另一个自己,但许多恩情,他仍是承情的。
可他如今拥有的实在太少,就连如今这副身体,也是属于年少时的自己,是那个与方多病互许终生的萧承煦。
于是除了一句多谢,他竟是再也想不出任何能够答谢对方的法子。
方多病走上前,帮他将备用的亵衣跟衣袍取了出来,侧头看着正凝视着自己的萧承煦,“我说这话的意思只是……你往后不必再跟我道谢。”
衣服递到了跟前,萧承煦下意识便要道谢,但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话语才一下子堵在了喉头。
其实曾经坐上摄政王之位的他,又何曾这般频繁地与人道谢。
他所在的位置,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际上谁都知道,只要萧启元的手段一天赶不上他,他便一直是大晟的无冕之王。
所以即便是他常常说出的多谢,其实已经与他往日的作风相悖了。
他接过方多病手上的衣服,抬眼看向跟前的这个男人。
“若是我们到最后都没有融为一体,你难道要这样哄着我一辈子?”
方多病往他跟前凑近了一步,捏了捏他不由自主用力的那只受伤的手,示意他放松一些。
感受着掌下的肌肉渐渐舒展开,他才用拇指摩挲了一下眼前这位主帅的手背。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乐在其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