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天峰主殿中，凤妄扔了颗葡萄在自己嘴里，半靠在椅子上：“人族种葡萄还真是有一手哈……好甜。”
“甜就多吃，”周青词推了一盘到顾亭念面前，“师弟，你也尝尝。”
顾亭念心不在焉的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心头却莫名的有不好的预感闪过。
……好奇怪，他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紧接着他刚这么想完，外头就传来了一阵骚乱。
“你为什么要这样绑着他？！”
“张慕！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四派联会的紧要关头，你居然干出这种事来……”
“你别和我说你是一路吊在天上拉过来的……”
“等会你们就都会感谢我了……你们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你这样对待同门就是不对！”有弟子气愤填膺的吼，“他只要还是我们门派中的弟子，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外头的骚乱声很快就被周青词注意到了，他眉头一皱，“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是正常的说话，但这声音却就是莫名的扩大到了殿外。
很快就有几个争执的弟子跑了进来。
“师尊！！！你看张慕！”周青词的亲传弟子裴寻枝气冲冲的跑了进来，“他不知从哪里绑来一个人……非说他是魔族！”
然而在这些人走进来的瞬间，顾亭念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他倏然站了起来——
这个姿势也让他正看见了被绑着的萧云柯。
这孩子身上的衣服有点被血浸透了，不知是那锁链的缘故还是受了什么别的伤。
脸色也苍白得很，还在小幅度的发抖，可怜极了。
顾亭念脸色沉了下来，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说话。
“哟呵，这是怎么一回事？”凤妄不明所以的也站了起来，她显然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这不是小宝的徒弟吗……怎么被绑着了？”
萧云柯抬起眸，开始表演，他浑身小幅度的颤抖着，看向顾亭念，“师尊……师尊，张慕刚才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个什么魔族松鼠，非说那东西是我的……还说我是魔族……咳……”
他突然吐出一口血来，苍白的脸色上一片楚楚可怜。
“你装什么装？！”张慕抬起脚就要踢得萧云柯跪下——
可这时一柄通体冰蓝的剑却狠狠扎在了他的脚下阻挡了他的动作！
只差一小步，他的脚就有可能被活生生削下来！
众人一怔。
这剑身通体冰蓝，上面透着无边凛冽的剑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剑杀人。
剑柄上还有一颗深蓝色的宝石，以及兰花草的纹路。
……是顾亭念的法器，兰玉。
仙族有四大名剑，兰玉便是其中之一。
传闻中这柄剑很轻，却也很凶狠。它的剑灵是由无数自然花草孕育而成，有自主意识，很难有人驯服它。
可这剑却是主动来到元玄派的，并且在顾亭念十八岁那年划破了他的手，就此认主。
不过，名剑不愧是名剑，脾气也相当大，一旦出鞘必定要沾血才能收回。
因此顾亭念很少用这柄剑。
凤妄瞥了一眼，语气带着一种‘看人出殡不嫌事大’的洒脱，“哟？给我小宝气得剑都扔出来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兰玉这剑的杀意太强大，把张慕震了一震，他本能的抬头看向顾亭念，却见这位他一直都在瞧不起的仙尊身上出现了一种冰冷的杀气。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顾亭念也有元婴修为。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每个境界又分初、中、后三期，在目前的修真界里，顾亭念就算只是初级元婴，也算得上是很高的境界了。
尤其是他在这个年龄就能达到元婴，更能称得上是一句天赋异禀。
就算是哑巴，那他也是个强大的哑巴。
下修界的四大家族里才歧视残疾人……仙族……不，元玄派可不是。
毕竟光这一个门派里就有一哑一瘸两位尊者。
张慕额头渗出了冷汗——他太莽撞了，如果……如果那预言里是骗他的怎么办？
如果萧云柯不是魔，顾亭念会怎么样罚他？
元婴期的尊者打筑基的他……那可不是随手就能捏死吗。
不对……我还有张家，还有我爹……还有师尊——
顾亭念不会对他动手的！
他不敢！
这样一想，张慕心中又有了底气，他先是斯文的把那只松鼠扔到了周青词脚下，而后跪了下来，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师尊，这只松鼠是在我的寝居发现的，原本以为它只是普通松鼠，可后来我发现这东西身上带着魔血，是魔族之物……抓到它的时候，它嚷嚷着要回清云峰，弟子认为，指使它的人一直藏在清云峰，便前去查看那边的防御禁制是否有什么漏洞。”
他只口不提自己和萧云柯的恩怨，先将门派安危挂在了嘴上。
周青词眯起眼，“然后呢？”
“然后……我什么也没发现，可这时，那松鼠却对着刚回来的萧云柯一直在叫……”张慕很有心机的停顿了一下。
殿中人看萧云柯的目光顿时变化了，除了依然冷冷看着张慕的顾亭念。
紧接着，张慕又继续道：“因此，弟子怀疑他是魔族，便让他和我一起来您这里，想让您验证一下他到底是不是魔族……可他却百般不愿意……弟子便把他绑来了。”
周青词看了眼沉着脸色的顾亭念，又看向萧云柯，道：“你呢？你师尊想听听你的说法。”
“我……我不是魔族……”萧云柯颤抖着声音说，“而且他胡说八道！他把那松鼠带来的时候那小东西就已经昏迷了！根本就没指着我！可张慕……他却一口咬定我是魔族，我当然不愿意了——他怎么能侮辱我对师尊、对门派的忠诚呢？！”
张慕能口口声声为门派着想，他也能，看谁能说得过谁……
“可你如果不是心里有鬼，又为何不愿意来这里？！”张慕恨恨的看着他，大声斥责，“我也是为了门派安危着想！何况我又不是没有证据——这只松鼠就是魔物！”
顾亭念蹙眉，看向周青词，打手语：我信我徒弟……不过，师哥，你要不看看这松鼠还活着么？让这松鼠自己认主试试？
他不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但他也不太相信萧云柯是魔族。
这世界的魔族风评并不好，还喜欢滥杀无辜、吃生肉……在顾亭念记忆里，萧云柯没有做过任何这一类的事，反而称得上是谦逊有礼。
何况魔族不是有纹身么？他之前帮这孩子洗过澡，萧云柯身上什么也没有。
倒是张慕……原着里就仗家族之势欺人，拜师那天又插队……给他留下的印象反而不好。
而且……他不信什么一棍子打死的种族论。
每个群体都有坏人，也有好人……就算是魔，也不该只因为一个没证据的猜测就随意打杀。
除非他确实不分是非的伤害无辜。
别人看不懂顾亭念的手语，只觉得他在胡乱比划，可殿中的周青词和萧云柯都是能读懂的。
……师尊信他。
萧云柯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接下来就是……
“小……顾亭念说得对……让这松鼠自己说人话认主，便能知道张慕说的是真是假了。”凤妄咳了一下，好险才没把他喊成小宝。
不然旁人可怎么觉得她公正？
她指尖一弹，一团柔和的白光打在了那奄奄一息的松鼠身上——
紧接着它身上的伤口被一点点抚平了，站起身子来，抱着大尾巴，绿豆大小的眼睛里有点茫然。
“……我怎么在这里……”它喃喃自语，“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