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很温柔,他很少这么主动,萧云柯只觉得耳根发烫起来,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不能沉沦,不能让顾亭念也再沉沦下去——
“……师尊,”他推开了顾亭念,垂下眸,“还是别亲了吧……我们……”
第一次被推开的顾亭念有点不可置信,他看向萧云柯,眉头蹙起了。
那视线带着滚烫又仿佛带着质问,萧云柯没敢抬头,只是说:“……今晚我就要继承父亲的魔丹,正式成为魔尊了……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他其实不觉得爱上魔族是错,可若有一日他们的关系被人发现,顾亭念必然会成为仙族的众矢之的。
他不能让顾亭念成为那个众矢之的,也不想他痛苦。
……也不能接受他有可能因为这段关系而没命。
仙族太不讲道理了。
“你是没听懂我刚才的话吗?”顾亭念倏然开口,“我不怕那些,我有能力面对……你能做选择,我也能。”
——我选择了你啊。
名声颜面他都不要了,反正人不是为了虚名活着的,一直能陪在他身边的是萧云柯,又不是那些给他套上各种道德枷锁的人。
萧云柯却又沉默了。
“你不想一起就算了,”见状顾亭念脸色发烫起来,不知是气还是羞,眼眸中透出一丝失望,脸色很难看:“滚出去!”
须臾之间,萧云柯的求生欲让他本能的抓住了顾亭念的手,一手揽住了他的腰往下一按,阻止他起身离去——
“没有!”他急了,“师尊,我想的,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他说着有点讨好的用头蹭顾亭念的手,“是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他忽然意识过来,如果他怕顾亭念被仙族欺负,那就该去努力变强给敢说他的仙族都杀了,而不是斩断顾亭念对他的情,让他失望。
在绝对武力面前,谁敢说他们半分?
萧云柯眼神一暗,渐渐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放开。”顾亭念坐在他身上,面无表情的命令他,但却没有别的想挣扎起身的动作了。
口嫌体正直,大概就是如此模样了。
“不放……”趁着夜色还早,萧云柯有了别的打算,他拽了拽顾亭念的手,撒娇一般:“师尊……别坐腰上,再往下面一点,好不好?”
方才缠吻之间,他们的外袍都褪去了,萧云柯的腹肌练得很好,上次在海岛的时候他还摸了一下,因此他的话音刚落,顾亭念的身体便立刻回忆起了那感觉——
烛火幽暗间,他脸唰的一下红了,这次顾亭念挣扎了,想抽出自己的手……
然而萧云柯又怎么会让他得手?
“……师尊,你脸怎么红了?”他低笑着,“是徒弟说的话让你不……”
“别用那个称呼……”顾亭念伸手去捂住了他的嘴,耳根泛起羞耻的滚烫,不由自主的就低下了身。
萧云柯所求的就是这一刻,他将顾亭念一按,上身微微弓起,便吻住了他的唇。
气息在瞬间灼热起来,顾亭念假装挣了下没挣开便算了,闭上眼开始享受起了这个吻。
他像是在尝什么美酒,眼神里迅速带上了微醺的水汽。
这一次萧云柯似乎想玩点新的,没有将位置反转,而是任由顾亭念的动作。
“……你上次,”顾亭念突然用那水雾的眼眸看向了被自己骑着的萧云柯,“……我上次让你……剃……”
大抵是健身的人雄性激素都很高,萧云柯在有腹肌和人鱼线的同时……那处的毛……也很多……
他上次嫌有点扎人,让萧云柯回去剃掉。
只是不知他……弄没弄。
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了那是什么事,萧云柯低笑起来,“……师尊,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亭念咬了咬唇,怨怪的瞥向他。
床榻边的帷幔上有根黑色的绳子,为保在他察看的时候,萧云柯做出某些过分的事,顾亭念将绳子扯了下来,绑住了他的手——
夜色很深,帷幔没了绳子,落下来遮住了里面的人。
屋内烛火幽微,烛泪一滴滴落在了桌上,旁边的果盘里有两个散发着鲜香的橙子。
那似乎是民间新来的什么品种,叫脐橙,果汁极多,只是需要专门的厨具才能将它最大程度的保持果肉的可口度。
萧云柯慢条斯理的切着橙子,刀刃一点点的试探、磨蹭过橙子的线,直到那橙子再也忍受不了,散了一地汁液……
*
与此同时,云礼派中,灯火通明。
“父亲,真的要打吗?”凌侜一身黑衣,剑眉紧皱的看向主位上的老人。
那人看上去很老了,睁开眼睛时,目光有些凶狠。这正是凌侜的父亲,凌德。
云礼派是和魔族一样的继位制度,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并不像别的门派一样以资质论选。
“怎么,你怕了吗?”凌德看向凌侜,“我们的人比魔族还多,如今魔族尊位空虚没有人选,他们没有领头人就是废物,正是最容易灭的时机……你怕什么?”
凌侜动了动唇,“可万一是他们诓你的呢?许是他们故意做出这副假象……要知道,魔族并不全是废物啊,爹,你别被权力蒙蔽了心智,葬送了这些年来我们积累的声望……”
“声望?”凌德冷笑,扫过殿中下位坐的几位长老,“你们以为云礼派还有什么声望?以为凤栖和天衣真的服我们吗?”
“这又是从何说起?”凌侜不解,“他们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
“侜儿,”凌德却没有细说,只是道:“仙族如今资源太匮乏了,灵气越来越少,我们需要新的地盘,需要更多的财宝,更多的人……而魔族,是个好地方,除了适合魔修得海底魔宫以外,他们的地盘上可是灵气十分充足的……而如此灵气,却不能为他们所用,这不是很浪费吗?”
若是将此世界分为四半,仙族和人族便占了四分之三,如今这四分之三的灵气已经不能够让他们满足了,因为仙族需要更多的灵气来修炼,才有可以成神的机会。
之前他们忌惮着魔族有寒鸦,如今却不用再忌惮了。
因此他们便觉得,属于人的地界该收回来。
反正魔不需要灵气,只要死亡的暴虐之气。
而且魔族虽然地貌奇特,但此地盛产黄金珠宝,魔女魔奴们几乎人人都有成千上百的金镯珍宝。
仙族的灵气和珍宝却已经因为人太多而分不均了。
他们需要新的、更多的、可以压榨的底层人。
如果他们不会思考就正好了。
刹那间,凌侜便知道为何凤栖、天衣都会答应此次联手了。
元玄派靠山还莫名的灵气充足,又有仙兽聚集,人也没有他们多,他们短期内当然不需要什么灵气、珍宝。
可另外三派却没有那些东西。
“可是……父亲,”凌侜还是有点犹豫,“主动挑起战争有伤天和,我怕会有天谴……”
“天谴?”凌德却笑了,“孩子,我们人多,我们就是正义,天能如何?难道要把参与到这场战争的每一个仙族都劈杀了,留下那堆不会思考的魔吗?何况,物竞天择,他们打不过就是他们的错……天道并不会因为你弱就偏爱你……孩子,别说了,这一次我们一定会赢的。”
凌侜说不过他,闭嘴了。
但同时他又有点疑惑,为什么他爹如此笃定会赢。
似乎是看不得他这个窝囊样,凌德眯起眼睛,“滚下去!没用的东西!没你哥半分的魄力!”
沉默过后,凌侜忍不住了,“我哥要是还活着,肯定也和我是一样的想法,他不会赞成咱们杀害无……”
“说什么呢?!”底下的长老蓦然打断了他的话,“让你滚出去就滚出去,这么多话干什么?!”
“是啊,”有人附和道,“凌侜,你不想打就回你房里,没人逼你领头……反正你也没什么用。”
“不是我领头?”凌侜呆了下,“那是谁领?”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声响——
“外面的雪落的真大,”一青年披着厚重的外袍推开殿门走了进来,“不过这雪也不影响仙器的押运,大概后天,张家的仙器就能到了。”
殿中众人都被这推门的人打断了思绪,但原本有些不悦的他们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收起了不悦,谄媚起来:
“张大公子来了?”
“仙器倒是不急,哈哈哈……来,您先来喝杯热茶……”
张慕微微一笑,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走了过去,正和凌侜擦肩而过——
那一刻,凌侜看着他们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四大家族的张家,带着上品仙器加入了这场争斗。
“……原来如此,”凌侜看着他们都围着张慕,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这背后交错的关系,觉得很厌烦了,“……再见。”
“……父亲。”
他退出了大殿,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
天月将白之际,清云峰的帷幔被拉开了,萧云柯算好了时间离开,他吻了吻顾亭念的眉心,目光眷恋的扫过他的脸。
这动作很轻,但顾亭念却被吵醒了,他睁开还带着睡意的双眸,本能的抓住了他的手——
就像昨夜一样。
“……师尊,我以后有空来看你,”萧云柯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真的打起来了,你不要来找我,免得别人抓到说你通敌……你只用等到我来找你就好。”
他动作很轻的起身穿衣去了。
顾亭念眯着眼睛看他,嗓音沙哑的嗯了一声。
萧云柯在远处用斗鸡的单脚姿势把鞋穿好了,又想起了什么,折回来不舍的吻了吻顾亭念的额心,然后才身影一闪,匆匆跑了。
“……师尊,等我。”
顾亭念半坐起身,看了眼掌心的冰蓝色印记,眼神暗了一下。
……昨晚他那么主动,为的就是这个‘同心印’。
在海岛时他画了一半,昨夜补齐了另一半。
这样以后萧云柯受了致命伤,有另一半的伤害会承接到他的灵魂,以不至于当场死去。
而他也会通过这个印记迅速确定萧云柯的位置。
并且这印也还有另一个用处,那就是如果萧云柯死了,不在这个天地间了,这印记就会消散。
他也会立即得知萧云柯的死讯。
……乖乖,这大概是师尊能为你做的唯一有用的事了。
长路漫漫,艰难危险,我帮不到你什么了,希望这能让你不那么难过一些。
*
“还学会迟到了?”魔宫中,州溟守着一颗红色的、散发着血光的小丹,抬眸看向萧云柯。
“是我的错,”萧云柯的脸色恢复了平静,声音里却有点克制不住的喜悦,“不过也就一刻钟,先生也不会怪我的吧?”
州溟摇摇头,“你如今是魔族的希望,我能怪你什么?……过来吧。”
萧云柯诚恳的跪在了他面前。
“孩子,”州溟低头,“魔丹中蕴含数百位魔尊之力,能激发出来多少……要看你自己的心愿,同时也可能会因为控制不住暴走而死……你,可想好了?”
他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却也知道萧云柯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的血脉是继承魔丹的最好人选,而如今的魔族,已经被逼到刀尖上了。
不继承,全都得死。
继承了才能有一搏之力为魔族守住一线生机。
“想好了,”萧云柯抬眸,“我不会后悔的。”
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州溟手中的小丹发出剧烈的红色,无边的血气被吸纳到了殿中,将殿内瓷器都裂出了几丝缝隙。
红色的小丹贪婪的吸食着血气,开始寻找那熟悉的血脉——
它渐渐没入了萧云柯的身体。
只是一瞬,萧云柯便感觉四肢百骸传来了无比的疼痛,身上的魔纹全部显现出来,眼眸血红起来——
“……你想拥有所有的力量?”萧云柯听到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说,“可你的身体也许承受不……哦,行吧,你觉得能?那就给你……全部——!!”
血红的魔纹泛起光来,红色的小丹在心脏里快速转动,眼看就要到了这具身体的极致——
可他的心脏前却忽然显现了一朵泛着冰蓝光芒的印记,看上去像一朵圣洁的山茶花。
红色的魔丹被那印记一盖,停下了转动,安安稳稳待在萧云柯的体内了。
暴虐魔气平静下来的一瞬,萧云柯睁开了双眸——
“恭喜少主,贺喜少主……”
被纯血气息引来的魔跪了一地。
州溟看了眼萧云柯,微微叹气,也跪了下来——
“恭喜少主继位……不对,从今以后,便要改口叫尊上了……”
面前的乌泱泱的一片人让萧云柯有点陌生起来,他舔了舔唇,竟然有点想吸食血气,但潜意识里好像有人不喜欢他做这种事……
是谁?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低头看了看那些魔,然后扶起了州溟——
“……都起来,以后不必拘于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