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流涌动,三人已然来到一家小客栈。
客栈的伙计也是有眼力见,见那师徒二人衣着不凡也是连忙起身笑脸相迎,不敢有丝毫怠慢。
“三位这是要住房?”
一身白袍的中年男子压了压兜帽,声音略显沙哑,“嗯,租两间,再带这人去好好洗一洗。”
伙计闻声看向师徒二人身后的青年乞丐。
对于这疯乞丐,伙计立马便认了出来,以前他在看门的时候时常看到街上有孩童围着他嬉闹。
“好嘞,那二位这边请,我带他去沐浴。”
伙计说话间就要走到青年乞丐身边,但他突然脸庞抽搐,险些干呕,咧了咧嘴角。
“这是掉粪缸了吧。”伙计心中暗暗嘀咕着。
中年男子见状,右手一翻,从白袍取出两枚元铜扔向有些为难的伙计。
伙计顿时双眼一亮,赶忙将那两枚元铜接住,放到嘴中咬了咬。
见这中年男子出手如此阔绰也不由得乐开了花,讨好般对中年男子拱了拱手。
“谢大人赏钱。”
说罢,伙计计强忍着青年乞丐身上的恶臭,扯着他的衣角便向那客栈后院走去。
青年乞丐也不反抗,任由着伙计拉拽。
安顿好青年乞丐后师徒二人被另一名伙计接引到了二楼。
两间房是挨着的,屋内还算宽敞,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对桌椅。
“师父,那疯乞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啊,能让您如此上心。”少女也是累了,径直倒在了那宽大的木床上。
现在四下无人,她终于把之前心中种种疑惑道出。
中年男子摘下宽大的白色兜帽,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
他眼神中透露着沉稳,但长得却是洒脱俊逸,只是眼角处有着些许鱼尾纹。
“这小子身上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吸引着我。”中年男子沉思片刻出声道。
“哦?”少女听到自己那高深莫测的师父竟然能出说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起身扑闪着那双美眸,直直地注视着中年男子。
见少女这般好奇,中年男子不禁苦笑出声,微微摇头:“但是这小子全身上下已经被我打探了一番,除了那身衣物就没有其他物品了。”
少女闻言也捏起了下巴,故作沉思:“那是因为他的来历?或者说是血脉?”
片刻后少女得出了一个答案。
中年男子听到这话也是微微点头:“不错了,没准真是我某位故人的子嗣后裔。”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顿了顿:“只是,这小子竟落得这副田地……”
他轻叹一声,目光流转,从那木窗透过望向那熙熙攘攘的街道。
见中年男子似是感慨,少女也不好说什么,静悄悄地便走出了这间屋子。
少女闲来无趣,下了二楼,便听到后院传来刚才那伙计的声音。
“没想到你还有这层关系,那两位大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别动啊你,乖乖洗净了身子,我好去跟那二位大人交差啊。”
没过多久,伙计就领着换了一身干练袍子的青年从后院走出。
还在门口逗狗的少女瞧见那白净的青年也不禁显得有些惊讶。
“这……是刚才那个疯,不对,乞丐?”少女指着低头憨笑的青年,向伙计试探着问道。
“没错啊,姑娘。”伙计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肯定的回答道。
“啧啧啧,真是没看出来。”少女好奇地围着青年打量一番,最后凑近用那纤手将那青年的脑袋抬了起来。
青年面庞消瘦,没有多少血色。鼻梁高挺,长得倒还算清秀。
他双眼无神,有些木讷,瞳孔呈灰蒙之色,好像是先天残疾,看似跟少女差不了多大年龄。
原本打结的长发被束起,除了憨笑发呆之外几乎与常人无异。
“晓颖,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青年低声喃喃,语气竟显得有些温柔,抬手揉了揉少女的头。
少女面对青年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
察觉过后她那面纱后的俏脸有些羞恼,身子快速向后倒退。
“喂,你真疯假疯啊,摸头长不高没听说过吗?”少女摆弄着被揉地有些乱的发丝,羞恼道。
面对少女的话青年不为所动,仍站在那里憨笑,少女见状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少女扯着青年的衣角,领着他上到了客栈二楼。
敲了敲中年男子的房门,得到准许后少女这才轻推房门,带着青年走了进去。
“师父,他可算是干净了,怎么安顿他啊?”少女望着在木床上打坐的中年男子,等待答复。
中年男子微微睁眼,沉思片刻这才出声道:“我之前瞧他根基还曾有些修炼的痕迹,想必应该是经历了什么磨难或是精神上的创伤才导致他疯癫的。”
“我们常年游历,居无定所,所以不能将他带至身边。”
他顿了顿,踌躇片刻后才出声道:“就先在这小镇停留三日吧,我想想有何法子能治好他,若是治不好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少女闻言一喜:“可算是可以休息休息了。”
她心中这般想着,面纱后的嘴角微微扬起。
接近傍晚,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涂抹在远处的青山上。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喧嚣声也小了许多。
少女闲来无事便领着青年在街道上散着步。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她兴高采烈地拽着青年走了过去。
“嗯~真好吃。”少女稍微揭开面纱,将那裹满糖霜的糖葫芦送入口中。
随着糖霜在口腔中融化,少女柳眉弯起,露出一脸满足的样子。
“啪!”
一颗石子落在少女身后的青年身上。
青年没有任何反应,少女朝那投掷石子的方向望去。
罪魁祸首正是一群连牙都没长齐的孩童。
“看,我说对了吧,他是那个瞎子乞丐。”其中为首的孩童一脸神气的模样,朝着身后的那群孩童说道。
少女闻言微微皱眉,只见她腰间上的玉佩一晃,就要上前去对那群野孩子说教。
突然,一只干瘦但却有力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少女顿时愣了愣,带着惊讶的目光回头看去。
只见青年双目圆睁,眼中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她腰间的玉佩。
不远处的那群孩童见状,赶忙掉头跑。
为首的野孩子大声喊着:“快跑啊,瞎子乞丐又发疯了!”
少女很快便反应过来,挣脱开青年的手,警惕地看向他。
青年一声不吭,看着那通灵剔透的玉佩,上面雕琢着两个字:
孟初。
“你病好了?还是又发疯了?”少女见青年目光骇人,赶忙将腰间的玉佩遮住。
“你……你是……晓颖?不对,你不是她!你是东宿孟家的人!”
青年前一刻还显得迷茫彷徨,但下一刻瞳孔骤然聚焦,朝面前少女低吼。
少女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出声反驳道,“我才不是孟家的人,我改跟了师父姓,叫云初!”
少女情绪略显激动,小胸脯不断起伏着,但很快便冷静下来。
她知道,面前的这青年应该是看见自己腰间孟家的玉佩之后被刺激到了,这才清醒过来。
但是仅凭一块孟家玉佩就能让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清醒?
这两者其中究竟有多大联系呢?
云初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眼珠一转,闪过一道精光,嗓音有些发冷,装腔作调般开口道:“咳咳,小师弟,你疯了那么久,这才清醒过来就对师姐这种口气吗?”
对面的青年闻言略显迷茫,对着身前的云初打量一番。
小师弟?
我吗?
喂,你看起来也就跟我妹差不多大吧……
青年刚要质问,但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摸索起身上的衣袍。
再接着他四下张望,发现身处一条街道上,周围的房屋皆是古代风格的民宅商铺。
街道上吆喝收摊的声音在此时却显得格外压抑,仿佛一双双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青年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呵呵,我又做梦了吗?”青年显得迷茫无助,清秀的脸已经变得扭曲。
他仰着头,看向天空中的那抹晚霞,苦涩地笑了笑。
“喂,你没事吧……”云初见青年举动变得异常,低声问道。
见青年没有反应,云初却双眉微蹙起来,低声喃喃道,“不会又疯了吧……”
“疯?我才没有疯!我知道了,你也是假的,都是梦罢了!”
青年似是听到云初的低语声,顿时情绪激动起来。
“你是假的!我要醒过来!醒过来我就回家了!”
青年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向前迈步,右手向云初横推,想要将她当作梦境驱散。
云初柳眉微蹙,身子一闪。
下身步伐如游云一般,只是眨眼间就来到了青年身后。
青年灰蒙的眸子闪过一丝幽芒,竟将云初的身法识破,动作快的惊人。
只见他右臂弯曲呈肘,朝着刚刚移至他身后的云初击去。
云初看到如此迅猛的攻击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这青年可不像师父所说的长时间弃修,只有略微的修炼痕迹。
云初心中疑惑发闷,这青年居然能如此之快地看穿她的身法。
眼看青年的右肘就要击中,云初知道自己现在挪移已是来不及,只好伸出纤纤玉指,结成印状。
“好了初儿,勿要伤了他。”
就在这时,身着一身白袍的中年男子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二人中间。
他一只手压下了青年的右肘。
另一只手则是压下了云初刚要施法的双手。
时间刹那间仿佛凝固。
不知何时街道上已经安静下来,晚霞也逐渐被黑夜所覆盖。
青年沉默下来,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不再吭声。
“师父,他……”云初收起双手,刚要向中年男子说些什么便被他打断了下来。
“老夫云游沧,可问小友,你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或者是师出何门?”
云游沧摘下宽大的白色兜帽,对着青年口气和蔼地出声问道。
青年看着那历经沧桑,还算俊逸的面孔,似是在想些事情,但脑仁却生疼起来。
“梦吗?为何又那么真呢?比在家里要真多了……”
青年喃喃自语,捂着脑袋像是在挣扎一般。
过了片刻,青年才缓缓抬头,幽幽开口道,“我叫孟启?不对,我叫孟凄,身出东宿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