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燃尽了身体,终于迎来了黎明。
玄翊从偏殿起来,元德和一个小太监正在给他穿衣。
“小声些,莫要吵醒了阿宓与祈霄。”玄翊低声道,“阿宓总是睡不好,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吵到她。”
元德:……
我的陛下啊,现在整个坤宁宫里最吵的就是您了。
*
玄翊免了鹤卿晚的请安,于是鹤卿晚便一觉睡到了自然醒,梳洗打扮之后已经快要正午了。
“娘娘,小宏子在外面。”宝珠给鹤卿晚捶着腿。
“让他进来吧。”鹤卿晚手里攥着一枝梅花,花瓣被她一片片摘下放进一个粉色的琉璃盒中。
“是。”如音欠了欠身,退后几步走了出去。
水晶珠帘碰撞在一起发出好听的泠泠响声,听的鹤卿晚又有些犯困了。
一到冬天就犯困,难不成她还要冬眠?
“娘娘。”小宏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他是玄翊身边伺候的太监,自然知道鹤卿晚对玄翊来说意味着什么。“陛下让奴才来传个话,今日政务较多,他晚上再来陪您用膳。”
鹤卿晚金色的护甲一下一下敲着桌案,她没回话,像是在思考。
没听到鹤卿晚让他起身,小宏子也不敢动,依旧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
“本宫知道了,你起来吧。”鹤卿晚点了下手边盛满了梅花花瓣的粉琉璃盒,“把这罐子梅花送去御膳房,让位姓赖的御厨做成梅粥给陛下。”
“是。”小宏子抬高双手,恭敬的拿起琉璃盒,“奴才告退。”
小宏子离开了,鹤卿晚却还没回神,她的目光没有焦距的望向对面的墙壁。
“如音。”她唤了声,“送碗补药给灵贵人。”
灵贵人便是之前的灵夫人,起初鹤卿晚本想直接杀了算了,但玄翊却说留着还有用,于是便封了贵人送去了一个偏远的院子。
天齐的后宫妃嫔等级繁多,上至皇后下至宝林,麻烦的很。
天齐本无皇贵妃一职,皇后之下便是贵妃,接着就是四妃、嫔、婕妤、贵人、宝林。
是玄翊力排众议让鹤卿晚当的皇贵妃。
那日在朝堂上,玄翊说什么都要封鹤卿晚为后,吓得那群老迂腐纷纷跪地求他三思。
将军的女儿当皇后。那这天齐日后还能姓玄吗?
但玄翊态度又那么坚决,于是那群文臣便想了个法子,效仿前朝,在贵妃之上、皇后之下,弄出来了个皇贵妃。
这才勉强让玄翊松了口。
殊不知玄翊本来就是想封鹤卿晚为皇贵妃。
那句话说的好,要想开一扇窗户,就要告诉众人你想把屋顶掀了,那样他们就会退而求其次,让你开一扇窗户。
如音揣摩着鹤卿晚的话,灵贵人并没有怀孕,那送的补药就只能是……
“是。”如音懂了。
“慢着。”鹤卿晚又叫住如音,“宫里头还有哪些妃子,都送去一碗补药。”
看着轻描淡写的鹤卿晚,如音有些头皮发麻,但再一想到若是有了其他皇子,自家小姐的孩子就有了竞争对手。
顿时,如音的心就硬了下来。
为了太子殿下,她别无选择。
“雪嬿,你来。”鹤卿晚食指叩了下桌面。
雪嬿恭顺的半蹲在鹤卿晚面前。
鹤卿晚取下发髻间的一枚金钗,插在了雪嬿发间,“你去御膳房守着,梅粥好了便端去给陛下。顺便告诉陛下,这几日天冷,本宫不愿沾地,让他莫要来那么勤。”
雪嬿低眉顺眼道,“是。”
很快,房中就只剩下了宝珠和一个叫做小桂子的太监。
“你过来。”鹤卿晚对小桂子勾了下手指。
“娘娘有什么吩咐。”小桂子长得眉清目秀,面容如瓷器一般细腻光滑。
“你多大年岁?”鹤卿晚问他,她要给玄祈霄提前看好大伴。
“回娘娘,奴才过了年就十四了。”
年纪也还算合适。
鹤卿晚点点头,“有名字吗?”
“奴才贱名,恐污了娘娘的耳。”小桂子心里有些打鼓,又是问年龄又是问名字的,是要干什么啊。
“说。本宫免了你的罪就是。”鹤卿晚呷了一口茶水。
“奴才本名桂三丑。”小桂子说出来都觉得脸上臊得慌。
鹤卿晚点点头,“本宫赐你个新名,就叫祥禄。”
“谢娘娘赐名。”小桂子砰的就是一个头。
“起来吧。”鹤卿晚又唤宝珠,“宝珠,去把太子抱来。”
抱太子过来?
小桂子的心怦怦跳,他感觉自己要发达了,没有理由,全凭直觉。
“娘娘。”宝珠抱着还在睡觉的玄祈霄,声音都压的很低。
“祥禄,去,仔细记住你新主子的脸。”
鹤卿晚挑了下眉毛。
小桂子感觉自己一直弓着的腰板都直了,他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轻手轻脚的走到小太子身边,小心翼翼的看向那张睡颜。
“日后若是太子出了任何事,桂祥禄,你难逃其咎。”鹤卿晚笑了,“你可记住了?”
“奴才谨记。”小桂子第n次跪地。
高风险就意味着高回报,小桂子眼神坚定,他绝对要把握住这泼天的富贵。
*
御书房。
玄翊不是找借口,他是真的政务繁忙,案几上的折子已经多到要把他埋起来了。
他登基这个时间段很是巧妙。
大皇子领兵在外,二皇子母族势弱,三皇子是他,四皇子尚且年幼。
在朝中,定国公既是他舅舅,还是他岳父,柳御史也是他岳父。于是先帝一驾崩,他便夺得了主动权。
但是,虽有先帝遗诏,他这皇位依旧坐的不是很稳当。
论嫡,大皇子是早逝的先皇后所出。
论长,大皇子是先帝长子。
论贤,大皇子八岁能作诗,十三岁便随军,十八岁后更是常年在边境甚少回京。
晋王年少封王,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封王的。先帝又怎会把皇位传给一个已经封了王的人呢?
晋王玄翊的皇位是如何来的,群臣心知肚明。
“陛下,皇贵妃身边的人来了,在外面候着呢。”元德这一句话,把埋在折子里的玄翊惊了一惊。
“阿宓可是生了朕的气?”他面露愧疚,“是朕食言在先,元德,把朕寝宫里内务府新送来的十二扇座屏给阿宓送去,还有新进贡的那套青玉花插,都给阿宓送去。”
“陛下……”
“不行,朕还是得亲自去一趟。”
玄翊也批不下去奏折了,他满脑子都是鹤卿晚孤单落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