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呼……”
凌等闲心头警铃大作,剑锋微抬,霜星也眸子微凝,随时预备出手。
“给我一个理由……”
“什么?”凌等闲和霜星不敢分神。
“我赶时间……重新考虑,你,已经不重要了。”皇帝的利刃并没有直视两人,“嘶……呼……让隐藏在暗处的那个杀手出现,或者再拿出一些手段,给我一个放过你们的理由。”
霜星用余光看了一眼白鸽,发现他并没有迷惑的表情,想来是他的后手。
“你,能够克制国度,以后所有乌萨斯内卫都会记住你。”
“你,卡特斯,冰雪术法的天赋的确不错,但终究被命运戏弄,不会有未来……强大的冰晶……远不如数年前那位降下无双冰暴的术士。”
两名乌萨斯内卫不再言语,暗处的那个杀手很配合地释放了杀气,那他们就没有纠缠的意义。
就如画笔所说,一切任务都不及邪魔。
“嘶……呼……我承诺,下次见面,你见到的一定不止我们两个。”内卫收到消息,意外发生,因为那群蠢货逼得太紧,爱国者提前带人进入了雪森,其本人更是先一步赶到,扞卫了塔露拉。
也正好,他们不用再在这里纠缠。
内卫消失在视野中,但两人的刺痛感却直到他们离开许久之后才渐渐淡去。
一直保持警戒的备战姿态导致肌肉都有些僵痛了,此刻才慢慢放松状态。凌等闲长出一口气,抬起头,却撞上了霜星冷艳的眼神。
“给个,解释。”
凌等闲苦笑一声,他很明白霜星并不是在问他的实力问题。
他思忖片刻,转身向雪林中望了一眼。
蓝黑色头发的鲁珀女子响应他的目光,安静地走出,拉下了兜帽,露出琥珀般的眸子。
霜星眉头微微一皱,凌等闲只能庆幸她此刻没有看向他,否则他的表情会穿帮。
“她是?”霜星的质问意味不言而喻。
“玄狼,她的姐姐。”鲁珀平静道,全身上下察觉不到一丝杀气,“和她有矛盾,但是不能放着她不管,和他有私交,在确认了玄狼的安全之后就追过来了,她随后就到。”
“你什么时候跟在他们身边的?”霜星没有放缓态度。
“一开始。之后我依然不会出现。”女孩的话言简意赅。
“你——”霜星还想说些什么,但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她瞳孔一缩,表情剧变。
两人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矿石病感染加重!
白焰在第一时间闪现,但因为之前的消耗和凌等闲现在的糟糕状态微弱了很多,但他还是果断伸手握住霜星的肩膀。
凌等闲管不了疼痛的精神,强行透支精神加大白焰的力量,这使得他和霜星一同软倒在地,但他没有松手,只是死死地盯着叶莲娜的眼睛。
“别这样!不要再……死……”
他比自己想得还要紧张,模糊的视野里他眼中的白发卡特斯好像陷入了一片冰冷的雪夜,疯狂的雪暴正在迫近。
“滚!!”凌等闲目眦欲裂,“离阿然远点!”
白焰爆发出光亮,初步扩张的源石结晶被压制、抹去,只留下之前已经根深蒂固的病灶。
霜星在痛苦中什么也没记住,唯一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白鸽的眼神。
冰雪刺激着凌等闲的脸,霜星沉睡过去了,他还有一丝毅力支持着他清醒,他将警惕的目光投向鲁珀,紫。
如果有不对,他就只能动用最后的手段。
“别这样看我,我没那心思。”紫摇了摇头,此刻她才敢蹲下身扶起他。
在指尖触碰到肩膀的那一刹凌等闲全身肌肉绷紧,但没有迎来可能存在的伤害。
“别怪我自作主张,你不擅长说谎。”紫如是说道。
“你的头发、眼睛,怎么搞的?”凌等闲勉强开口。
“最基本的易容技巧。”
“……你打算怎么做?守着等我们醒?”
“不,之前的话只有一半是真的。”
“你真是德克萨斯她姐姐?”
“……不,是她真的来了。”紫被他沉默了一小下。
凌等闲闻言愣住,抬头看到另一个蓝黑发色的女孩正安静地站在不远处。
凌等闲直截了当地睡了过去。
雪地上,半跪在两人身边的鲁珀和执剑而来的鲁珀四目相对。
“我和他——”
“不重要,他活下来了。”
“我和你——”
“不重要,我们活下来了。”
紫无言,德克萨斯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道:“谢谢,不过,我依然信不过你。”
紫点了点头,松开两人,举起手慢慢往后退去。
德克萨斯确认她离开之后,才将目光落向地上的少年。
刚才他那溺水般的眼神,她忘不了,这些天两人分开了足够的距离,她好多了,休息得不错,唯一的问题是,乌萨斯的恶劣环境让她有点感冒了。
此前她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在低温环境生活,她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看来还是在适应期。
“救她,救我,还有那么多的感染者,你……能救自己吗?”德克萨斯无言,情绪在慢慢造反,她调整着呼吸,压制住异常的情绪,选择背起了凌等闲,蓝黑色的玄狼从潜伏处迈步而出,衔起霜星驮在了背上。
她就是执拗,她就要选择和那股无穷无尽的力量对抗。
没有人、没有谁,能改变她的意愿。
哪怕是神,也不可以。
他的呼吸和她此起彼伏,她以缄默回应痛苦,她以行动还击命运。
德克萨斯并不清楚接下来如何找到大部队,她只是跟着紫踏入了这片雪林。
风雪紧了。
凌等闲以为他又会回到那片地域划分泾渭分明的梦中的。
然而他错了。
他身处学校一角,不过却不是高中了。
是小学。
他忘了好多事,不过他还记得他三年级,现在是早上,天蒙蒙亮,要上课,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虚弱到无法大步前进。
啊,他想起来了,刚刚他才和妈妈告别,得到了学校门卫特许,提前入校以避开人群的推搡。
他假期里因为先天疾病做了手术,身体里插了一根长条状的钢板,现在正在术后休养。
也就是说他现在非常虚弱,比林黛玉还要弱不禁风。
他吃力地扶着墙一阶一阶地迈上楼梯,妈妈问过他要不要陪他到教室才走,他倔强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他害怕丢脸,一个男孩子还要妈妈送到教室读书,哪怕现在还没有同学,他也不想让老师看到。
他每一步都迈得很吃力,教室在三楼,手术之前他可是连跳带跨要不了两分钟就能撞到门上和同伴争第一的。
声音慢慢嘈杂了起来,人流进入到校园,但他还没能抵达教室。
就像他之前说的,抢第一并不只是某一个班的孩子的不成文的习惯,欢笑着和同伴比速度的孩子很快就冲进了楼道,没跨几步一转角就看到了还在努力的他。
他们中有人是愣了一下的,但更多的孩子则是疯跑而过,有些差点就撞到他。
他只能挪到另一侧贴着外侧的墙上楼,那些孩子为了抢速度很多都要紧挨着里侧墙往上冲,他只能花更多的时间了,看着涌动的人流他脸色有些发白。
他总算是在上课之前到了教室,在同桌和其他同学好奇的目光中度过了第一节课。
他不用去跑课间操,但他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上了那么久的课,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胸前那条钢板的原因,他心里很闷。
放学时,他又得等所有人离开之后才能走,宛如易碎品的他今天一天都在同学看稀奇的目光中度过。
他不止一次望向门口,期待能有一张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来找他聊天,或者是来找他玩。
只可惜没有,他以前的玩伴也因为他跑不起来,有需要处处谦让关照,今天都没怎么找他。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品尝到了孤独的滋味,而且还是在人群中的孤独。
他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东西,这时候他才发现一个问题,书包变重了,他背不起来了。
但其实那点增加很微不足道,却超出了他的能力上限。
这时他听到了门口传来打闹声,几个粗心的同学忘了作业回来拿。
“那个……请问一下,能不能——”
“呜哇!是残疾人凌等闲欸!他还没走……”
他愣住了,“残疾”两个字狠狠地赶走了他脑海里其他的想法,他有些木讷地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闭上嘴看着他们打闹着离开。
老师还没走的,办公室里班主任还会忙一段时间才会下班。
他又独自待了一会儿,期间再没出现任何人。
他最后打开书包,拿出作业,然后吃力地一步一挪离开了。
虽然最后在学校门口接他的妈妈还是上楼帮他把书包拿回了家,但他的性格却有了一点点潜移默化的改变。
梦醒时分,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意味复杂的叹息。
凌等闲睁开眼,发现重心在上下起伏,紧接着就感受到了温热,有人在背着自己前行。
察觉到他的呼吸变化,鲁珀侧过脸看了他一眼:
“能走吗?”
“伤的不重哎——”德克萨斯果断松手,凌等闲后背着地摔在了雪地上。
德克萨斯闷了半晌,最后喘出一口白雾,磕磕跘跘地摸索着口袋,拿出一根pocky狠狠咬碎,没有把目光投向他。
“怎么走?”
凌等闲有些艰难地分辨出来这是德克萨斯压抑嘶吼发出来的声音,张了张口,最后摇了摇头:
“通讯器给大熊他们了,现在又下这么大的雪,我也找不到路。”
德克萨斯咳嗽了几声,没有点头或摇头,只是说道:“那走吧。”
落雪变大了,远方就好像是有野兽在嘶吼,寒冷刺杀着感知。
霜星体温太低,又暂时醒不过来,凌等闲把自己的“凛冬信使”外衣脱下来,盖在了她身上,压实,牙齿打战。
“穿好你的。”凌等闲简洁道,防止自己颤抖的语音被鲁珀听到。
女孩松开了打算拽动拉链的手。
雪已经大到了两人看不清前方十米视野的程度,寒风呼啸,凌等闲很想像个硬汉一样泰然自若,但很遗憾,他的生理反应并不答应,止不住颤栗的骨骼肌疯狂地想要制造热量抵御严寒,可惜皮肤之外是不知疲倦的风雪。
咳嗽声不断响起,只是它属于德克萨斯,凌等闲不敢开口,他害怕一张嘴就会暴露自己的糟糕状态。
驰雨一声不响,她知道此刻她只能默默地跟着,不能做其他的事。
雪森的环境几乎千篇一律,别说凌等闲,就算是紫也只能保持距离一直跟着三人一狼,她现在也找不到出路了。
他们尝试横向赶路,看能不能遇到其他路的整合运动或者爱国者带领的主力,只是希望显得有些渺茫。
暴雪才是乌萨斯荒野的主旋律,凌等闲太久没体会这样的压迫感了,他和德克萨斯得庆幸这不是天灾。
凌等闲走在了最前面,尽量为她们遮挡一点寒风。
“咳咳……怎么停了?”德克萨斯发现凌等闲不再前进,问道。
“不对劲……德、德克萨斯,你你李有没有感觉朵,刚才那棵树……好像动了一下?”凌等闲死死盯着那棵树,黑色的影子在雪中若隐若现。
不对!雪这么大,那棵树离他们起码有二十多米,他怎么能看见?!
“咳,哪里有树?咳咳,四周不都是白的吗?”果然,德克萨斯看不到那棵异常的树。
“……我看错了。”凌等闲依然盯着那棵树,但没有再坚持以防影响到德克萨斯,只是悄然握住了噬孽,然后在那一抹漆黑扩散时果断出剑!
一剑见龙!
风雪被斩开一霎,模糊的视野里,诡秘的眼睛骤然睁大,“嗤”的一声发出尖啸,没有声音的尖啸,但真切地刺入了他的脑海。
德克萨斯闷哼一声,坚持着没有昏过去:“有危险?!”
凌等闲暴喝一声,声音撕裂风雪的呼啸:
“不会有!!”
单薄的身影绽放出海潮般的白焰,来不及逃脱的诡树被淹没,漆黑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凌等闲气喘不止,寒冷无孔不入,德克萨斯寸步难移。
白茫茫的雪幕中,两道急速驰来的高大黑影让凌等闲不由瞳孔一缩,但也只来得及拉上德克萨斯避开。
“躲开!!”洪亮的咆哮声又惊又怒,声音的主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乌萨斯还没有将所有人驱散。
下一刻,一个巨大的物体毫无征兆地出现,连带着两个重甲温迪戈一同出现在两人视野中。
“不要看!!”重甲温迪戈怒喝道。
德克萨斯下意识察觉到这是善意的警告,听从了咆哮的指令,但仍有一股力量钻进她脑中,想要挖掘出她内心中最深处的恐惧。
“滚!”一声冷哼自未知某处响起,粉碎了冒犯的力量。
完全是下意识的还击,其主人并没有要救德克萨斯的意思。
力量激荡,德克萨斯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而凌等闲则是直视了那个巨大的身影,正当两名重甲温迪戈担心出问题时,他扭头看向他们:
“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