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鸦听见有人喊他。
“血鸦。”
他松开双手,看着眼前的马车。
沈绥怀撩开车帘子,从车内走出来。
他的衣裳穿戴整齐,手上用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脸上也恢复了清冷之色。
“走吧。”
沈绥怀看了血鸦一眼,又回到了马车上。
血鸦咽了咽口水,连忙跟上去。
他看见沈绥怀的脖颈处有几道抓痕,心中一惊。
他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他竟然什么都没听见! 他刚才一直在念经! 他竟然在念经! 他竟然在念经! 他竟然在念经!
马车摇晃着继续上路。
季天虞方才闹了一遭,马车行了一段路后,安静了下来,她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一念……”
她睡得不安稳,双眉紧皱,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沈绥怀的心脏骤然一缩,被拧着疼。
他伸手抚平她的眉宇,“我在。”
她哼了一声,又睡过去了。
马车停下的时候,季天虞醒来了。
她望着沈绥怀的侧脸,咽了咽口水。
“我……”
“醒了?”
他低头看她。
“我抱你进去。”
“不用了。”
季天虞连忙拒绝,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我自己可以的。”
沈绥怀站在车辕边上。
“你确定?”
“嗯。”
季天虞僵硬地点点头。
“药效过了应该就好了。”
沈绥怀沉默着没有说话。
季天虞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往院子里走。
沈绥怀跟在她的身后。
她走得极慢,似乎很疼的样子。
季天虞快疼晕过去了,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双腿打颤,终于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膝盖磕在地上,破了一层皮,流了血。
“我没事……”
她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抓着地面,颤着音道。
“你不用管我……”
“你起不来了吗?”
沈绥怀蹲下身子,双手扶着她的肩膀。
“我抱你进去。”
“我说了我自己可以!”
季天虞吼了一声,推开他的手,双手撑着地面,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她咬着牙,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沈绥怀跟在她的身后。
“我让血鸦去请祝余了。”
季天虞置若罔闻。
“你慢点。”
沈绥怀看着她艰难地挪着步子,于心不忍。
“我背你。”
季天虞连忙拒绝。
“不用!”
“上来。”
沈绥怀不容置喙地道:“否则我就当着你的面将马车砸了。”
“你……”
季天虞气得半死,却毫无办法,只能趴在他的背上。
她双手抓着他的肩膀,脸埋在他的脖颈里,小声抽泣着。
她真的后悔了。
真的不该这么做的。
他抱她到了屋里,将她放在床上。
季天虞抓着床沿,不肯松手。
沈绥怀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
“你出去。”
季天虞埋着头道。
“我不想看见你。”
“我要沐浴。”
沈绥怀心头一哽,他错了,但他不悔。
“好!”
她就如此厌恶自己吗?
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走出了房门。
季天虞松了一口气,裹紧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个虾米,失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心中对鬼灯一念说了无数个对不起。
她不是人,她对不起他。
她不该这么没有骨气,放纵欲望,万劫不复。
季天虞觉得自己太贱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心中默念了许久,直到眼泪都流干了,才起身去沐浴。
她扶着浴桶的边缘慢慢滑下去,躺在水里,双眼空洞。
泡了小半个时辰,季天虞才起来。
季天虞躺在床上,双手死死地抓着床单,咬着牙,额头上冷汗如雨,她疼得快死了。
沈绥怀实在不放心,拖着祝余轻声走进了屋子。
点燃烛火,床榻上的场景历历在目,有骇人的红色。
他猛的掀开被子,她的脸色灰白,还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皮肤都被她搓破皮了。
肝胆俱裂喊道。
“祝余……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她治。”
祝余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病人,有条不紊道。
“让人去烧水,找几个侍女进来侍候着,我给她扎针,先止血再说。”
祝余连忙拿出银针,施了几个针,季天虞的痛苦终于消停了些,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祝余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喂她喝完。”
祝余让乐姬给她上药,里里外外的上药。
祝余问道:“有伤口吗?”
乐姬蹙眉,下山前好好的,回山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嗯!”
季天虞是她的情敌,可女子天生会心疼女子,她也不例外。
“那个混蛋,让我知道,我砍了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知道内情的血鸦,默默了看了一眼沈绥怀。
混蛋在此。
季天虞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公主府,鬼灯一念坐在床榻上等她。
她一回来,他便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何要背叛他。
他浑身是伤,血肉模糊,双目猩红,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季天虞,你好狠的心。”
“一念……”
季天虞想要靠近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动弹不得。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
他朝她嘶吼着,满脸恨意。
“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超生!我要让你尝尝绝望的滋味!”
“不……”
季天虞想要解释,想要告诉他实情,可是她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
“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满脸都是泪。
“我宁愿从不认识你!”
心脏骤然一痛。
祝余守在床边,季天虞还没有醒来。
“她怎么样?”
沈绥怀站在床边问道。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祝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不过以后身体的状况很难说了。”
沈绥怀看着血水,惶惶不安,他没想过会如此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