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工作进行到现在,已经36个小时,随着一具具尸体被抬出,众人眼中希冀的光芒早已经熄灭。
连埋得较浅相对好救的地点都没有发现生还者,更不要说核心爆炸区了。
**威力巨大,以买合木提从来都追求最大程度伤亡人数的性格,“快快!底下的人估计创凶多吉少。
救援人员却仍然舍不得放弃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们按部就班地清理碎石,挖掘遇难者遗体,搜索着可能还存在着的生命迹象,坚持在未找到全部遇难者之前,不使用大型设备进入现场,仅凭着几柄液压钳蚂蚁搬家似地向下挖。
“快叫医生来!”一名消防员扛着个人从废墟下探出头来,大家精神一震:这是发现活口了?立刻有几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抬着担架蹿了过去。
那名消防员也累惨了,将人安放到担架上后一屁股坐在原地大口大口喘气,平复了一会才道:“妈的,快给那个项疯子打针镇静剂,让他好好休息会,别跟这添乱了,真是!”他接过别人递来的手,咕咚咕咚喝下去半瓶,剩下的,倒在头上冲了冲,抹了一把脸,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又忙着救援去了。
听他提起项疯子,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抬上担架的,哪里是什么发现的活口,是已经在现场忙了整整36个小时没合过一回眼的项钏。
项钏是市局刑警队的,罗沁的手下。
爆炸发生时,他正听从罗队长的命令跟着众人一齐往外跑,他们从地下一层跑上来,速度还是相当快的。
前面的人跑出去,项钏甚至还能看到很多已经跑到外面的人站在空地上三三两两地说话,还有人大声问,是谁下的命令搞火警演习,显然,市局大楼并没有着火。
爆炸发生时,项钏只觉得后面有人狠狠地推了他一下,他没有心理准备之下向前扑倒,将将错过从上方掉落的一根横梁,算是捡回一条命。
他回过头去,想看看是谁关键时刻救了他,这一看之下,直接急红了眼。
张洪亮保持着推人的姿式跪倒在地,一根手指粗的钢筋从他的胸前穿出,他的嘴里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液,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响。
项钏想把他抱出来,可是还没来得及上前,门厅上方建筑不堪重负,压了下来,将张洪亮深深埋入废墟之中。
从那之后,项钏再也没有离开过救援现场,36个小时没合过眼,虽然派发下来的饭食他全都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努力保持着体力,但精神上的疲惫与内心的自责终于让这个硬汉子累倒在地。
吸了一会氧,项钏幽幽醒来,不顾医务人员的阻拦,执意要回去参与救援。
现场指挥的人中,有市局的副局长陆云安,他因为今天早上有会,8点半的时候并没有来市局,而是去了相反方向的市政府,还没到市政府,就接到了市局出事的消息,急忙调转车头奔回来,坐镇一线指挥。
见项钏不听从医务人员劝告,甚至动作还有些粗暴,将一名年轻的小护士推得摔倒在地,这上乱七八糟的,爆炸炸飞的玻璃碎片到处都有,小护士两手都被玻璃片划伤,血很快涌了出来。
陆云安在这坚守了两天了,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公安虽然一直表现得镇定自若,指挥得当,但是他嘴上一圈的泡骗不了人。
市局里,除去执行任务、请假和迟到的三十来号人外,剩下的130多人,怕是都折里头了,陆云安怎么可能不上火?他的脾气又很急躁,恨不得也冲上去参与救援。可是他的岁数摆在那,体力早比这些二十来岁的青壮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做不了什么却还是拖后腿,所以才一直忍着伤心难过坚守在指挥一线。
看项钏还是不老实地想去添乱,陆云安也没多废话,上前一脚就把他踹地上去了,紧接着又是几脚,一边踹一边骂:“就tmd显你能了是不是?别人都是废物点心,都不干活是不是?瞅瞅你那怂样,连路都快走不稳了,你救人?救个屁!别人不救你就算好的了!给我老实在这待着,要是让老子再看到你跟人撒气或者冲进去添乱,老子枪毙了你个不服从指挥的东西!把人小姑娘扶起来,跟人道歉!”
项钏被结结实实踹了几脚,疼倒是次要的,他觉得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张洪亮是为了救他才死的,那个铁塔般结实的汉子,刚刚才结婚不到一周,今天他本不应该来上班的,他的婚假还没有歇完,是他,都是他的错。罗队长昨天晚上让他打电话叫队里的人来加班的时候,他根本不应该给张洪亮打电话的。可是他忘了张洪亮休假的事,后者在接到他的电话后,只说了一句知道了,马上来,就挂了电话过来了。
之前张洪亮还跟他说,等这阵子忙完了,再请几天假陪老婆出去转转,不然一辈子就结一次婚,连个蜜月都不给人家过,太委屈了。
结果,不到几个小时,人就没了,还是为了救他。
项钏不敢再往多想,他只能拼命拼命地工作,干活,让自己的身体累得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胡思乱想。
这个年轻人,坐在地上就冲着陆云安嚷嚷起来:“我救人还有错了?在里面埋着的是我的同事,我的战友!敢情你不认识,不在乎!张哥要不是为了救我,他根本不会死!还有罗队,她留在最后面,就是怕有人不听警报不往外跑,一楼每个房间她都去喊人了!他们都是英雄,我项钏也是不狗熊!为什么不让我救人?”说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却仍然瞪大眼睛盯着陆云安。
陆云安又抬起的脚怎么也踹不下去,缓缓放下,挥手示意医务人员先给他打点镇静剂让他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承诺只要他睡醒了,立刻安排他上去救援。
项钏不再说话,任由医务人员将他从地上扶起,按倒在床上,一针下去,他眼皮发沉,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