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没轻没重，莫庭晟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咬着牙推开，江翊：“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翊察觉到他身上不自然的细微颤抖，顺着他的力气稍稍退开，看了一眼，眼眶都红了：“他们怎么敢......”
莫庭晟摆手打断他：“回答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诏狱不比别处，方才铁门的动静不小，即便门口的守卫已经被杀，却断然不应该到现在都毫无动静。
即便受了这一身伤势影响感知力钝了一些，但多年沙场的直觉告诉莫庭晟，其中有异。
江翊面上沉了沉，往后退了半步，冲谪仙老人顿首：“师傅，阿晟就辛苦您费心了。”
莫庭晟见他这反应，额角一跳，一个念头霎时浮现，他一把将人拉住：“江翊，你疯了！”
他这一步迈出铁门，便越发觉得不对劲。
皇城内的火光，似乎比以往昏暗了许多。
江翊微侧过身来，没有看他，伸手在他手上拍了拍：“你放心，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放屁！”莫庭晟咬牙切齿地打断他：“让你的人马上收手！跟我回去！”
江翊终于抬眼看他：“阿晟，你活着，我就不会这么轻易去死，可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
他眼中决然让莫庭晟恨不能好好揍他一顿把人拖走，奈何眼下来硬的怕不是对手，于是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一些：“好，你要做，我便同你一起。”
“阿晟，”江翊苦笑着去掰他的手：“你知道我不可能带你去的，而且你如今这状态，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没办法跟上我。”
莫庭晟听他这话，气极反笑，干脆松了手：“成，你去吧。”
江翊探究的看了他一眼，正要走，就听身后的人悠悠开口。
莫庭晟道：“只是你可想清楚了，今日你若成了，往后便只能东躲西藏过日子；若是败了，等我休养好了，我必亲自为你报仇，只是不论哪一种，今日你若将我推开，此生你我再不复见，即便是死后下了阴曹地府，我也要躲着你。”
江翊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动了一下。
“江翊，”莫庭晟垂下眼，嘴角噙着笑，仿佛出口的只是寻常日子里的情话：“你可想清楚了。”
谪仙老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一如他来时那般影踪难寻，只剩两人在这森冷诏狱门口对峙。
江翊不动，莫庭晟也不动，像是都打定了主意要比一比谁的耐心更足。
片刻之后，江翊终于还是输了，他走回到莫庭晟面前，软下声：“阿晟......”
莫庭晟应声：“嗯，你说。”
若是忽略他这一身不忍直视的伤口，他此时神色姿态堪称悠闲。
江翊知道莫庭晟一番话并非威胁，他是真的做得出来。
这局棋他从七年前就开始布局，渗透进宫城内院的人数远比所有人想象的多，这次起意虽急，却恰有几点能够利用条件，故而谋划也不算仓促，他也很清楚这里是皇宫，戒备森严，并不是想进就能进得去的地方，所以目标也十分简单且明确——只取皇帝性命......
江翊想把这一切告诉莫庭晟，告诉他自己此去未必是有去无回，告诉他无须担心，事情是成是败都绝不会牵扯到他，牵扯到莫家......
可话在舌尖翻来覆去，开口的时候却都咽了下去，只苦笑道：“阿晟，你这是在逼我......”
莫庭晟脸色顿沉：“逼你？我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江翊闻言一颤，知道自己这是彻底把他惹毛了，却还是硬着头皮专挑刺耳的话：“你如今这一身伤，去了也只是累赘，你也知道我此次行动的凶险，你还执意要我带你一同前去，这和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有什么区别？”
他把话说得难听，莫庭晟却反倒缓了缓语气，甚至点了点头：“照你这么说，我确实是在逼你，那你先去吧，我等调理好了再去找你。”
江翊生生噎住：“你！”
“怎么？”莫庭晟做出一脸奇怪：“我不逼你，你大可以不用管我，想做什么你就去做好了。”
江翊气得不知拿他如何是好，眼看距离约定的行动时间越来越近，他却被绊住了脚。
莫庭晟一手撑着墙面直起身，缓步往前，和江翊错身后站在台阶的边沿望向寝宫方向：“我莫昭此生心无大义，所求无非只是在意之人能得善终，我知道你此行因我而起，所以绝不可能让你一人独往，”他转过身来，望进江翊的眼底：“江翊，你懂吗？”
江翊无言反驳，想了又想：“可你还有莫家......”
“你难道就了无牵挂了吗？”莫庭晟反问，见他又被自己堵得哑口，道：“若是真到那一步，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辨不出我们的面目。”
如此看来，他连最差的一步都已经想到了。
江翊的挣扎写在脸上，心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生死与共”这个词多动人。
可江翊倒宁愿莫庭晟选择同他做一对大难临头就各自分飞的“劳燕”......
莫庭晟笑了笑，冲他伸出手：“师傅给我的药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发挥效用，你如果不急着赶过去，就劳驾来扶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