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走进家门,迎面跑来跌跌撞撞的槐花,嘴里嚷着:“周二叔给我买饼干了。”
槐花很开心,急于向秦淮茹表达自己的快乐情绪,可她只有三岁,说话还不十分清楚。
但秦淮茹听得明白,周知远的态度让她欢喜。
贾张氏也在一边说道:“这哥俩倒是对棒梗他们挺好。”
周知宁不愿与人交往,但对三个孩子确实不错,他们写字画画的纸笔都是周知宁送的。
可槐花对纸笔不感兴趣,喜欢周二叔的饼干,吃着饼干很高兴。
小当却一言不发,她对周二叔的看法有点矛盾。
棒梗却说道:“小当说周二叔挺吓人。”
小当立即叫道:“我没说周二叔挺吓人,我说得是周二叔...”
说到这她不知怎么表达,五岁的小女孩还无法准确说出心里的感受。
小当说不出来,棒梗替她说:“你说周二叔的那双眼睛冷冰冰的,不是挺吓人吗?”
“我说冷冰冰的,没说吓人。”
小当的解释说服不了人,棒梗叫道:“冷冰冰的不就是吓人吗?”
兄妹俩争执起来,秦淮茹急忙打断他俩的争执,“棒梗别说话。”
随后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拉着小当的手轻声问道:“周二叔的双眼怎么冷冰冰的?”
“周二叔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睛...”小当说到这踟蹰着,她不想说冷冰冰,却又无法准确地描述。
坐在一边的贾张氏插话:“早晨你们走了之后,一大妈给周知远介绍我,他嘴上客气地叫‘张大娘’,可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小当是看见那双眼神了吧?”
说起这事贾张氏心里不满,周知远给一大妈鞠了一躬,对她却没这个礼数。
心生不满的她跟着一大妈和周知远走到前院,见周知远对三大妈和王大娘也没鞠躬,这颗敏感的心总算平衡下来,说起这事心里还是有些落差,周知远对她和一大妈不一样。
听贾张氏说话,秦淮茹想起昨晚的一幕,周知远看她一眼,那双眼眸确实很严肃。
当时她以为周知远不好意思,后来却知不是这么回事,周知远不是闭门读书的书生。
她知道周知远,还看过周家的影集,周德厚两口子每年都要照一张全家的合影,从林淑荣抱着百日的周知宁开始,最后一张是周知远身着军装的合影。
十八年的春秋记录着全家人的变化,随着兄弟俩的慢慢长大,周德厚和林淑荣的脸上也慢慢出现了皱纹,可全家人的笑容一直没变。
周德厚笑得开心,林淑荣笑得开朗,周知宁笑得含蓄,周知远笑得阳光。
她对周知远的印象来于这些照片,在她印象中,周知远是个阳光少年。
可这个阳光少年却用审视的目光看她一眼,这道目光的含意让她想起来,当她要求去当车工时,劳资处长就是用这副眼神看她的。
劳资处长不信她能干好车工,可她必须这么做,为了得到周德厚的保护,为了每月多得两斤口粮。
她的请求最终得到批准,随着时间的推移忘了那道目光,这时想起周知远的目光心里纳闷,“周知远为何审视我?”
这个疑问让她不解,却听贾张氏说道:“周德厚拎了两袋子菜,这是给周知远接风吧?”
贾张氏瞄着周家的接风宴,秦淮茹明白她的意思,叹口气说道:“吃饭吧。”
听秦淮茹张罗吃饭,贾张氏动下嘴唇,跟着叹口气,转身拿起抹布擦起饭桌,她知道问题出在哪,心里也是矛盾。
而秦淮茹走到铁炉边揭开锅盖,蒸锅里热着窝窝头咸菜,掀开锅帘,下面是棒子面粥。
这是贾家经常吃的饭菜,她家买不起鱼和肉以及各类蔬菜,大米白面也用来换棒子面了。
贾家的口粮不够,贾张氏下午带着棒梗去市场,见到便宜的菜就买些,见到菜叶就捡些,说是去市场买菜,更多时候却是捡菜,每天吃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咸菜,很少见到油腥,更见不到鱼和肉。
可六岁的棒梗能吃,家里的口粮向他倾斜,再有周家和一大爷、傻柱的接济,倒是喂出了胖墩墩的棒梗。
而槐花的年纪还小,每顿饭吃不了多少,于是五岁的小当遭罪了。
好在小当懂事,宁愿自己少吃点也不跟棒梗抢,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秦淮茹心疼小当,而贾张氏却护着棒梗,见周德厚拎着两兜子菜,知道周家今晚给周知远接风,想等会在开饭。
而秦淮茹却张罗开饭,贾张氏心里不愿,不时透过窗户看看对面,随即惊诧地说道:“这哥俩在做什么?”
听她惊诧的声音,秦淮茹急忙转身看向窗外,只见周知宁和周知远并排站在周德厚夫妻面前,一人手里拎着一个大布兜,低着头做出一副认错的态度。
而林淑荣好似很生气,不理他俩开门走进屋去,随即拉上了窗帘。
周德厚却站在哥俩面前说了几句话,推着周知远的肩膀让他俩进屋。
见到这一幕,秦淮茹猜测周知宁哥俩犯错了,犯错的证据可能就在那两个布袋里。
周知宁和周知远即将面临林淑荣的处罚,而在部队大院里的一栋小二楼里,沈澜波的母亲陈淑英却在给儿子接风。
保姆刘姨做了八个菜,主菜就是一道炖鸡,这是方南一早去郊区高价买来的。
晚上六点多,沈家的接风宴正式开始,方南和沈澜音帮着刘姨端菜上桌,陈淑英带着沈澜波走进餐厅。
可接风宴上少了一人,沈澜波的父亲沈觉还在外地调研,父子俩昨晚通过电话。
陈淑英坐在桌边,转对厨房喊一声:“刘姐、不要忙了,等你开席呢。”
刘姨答应一声走出来,听门铃声响出去开门,见一道壮实的身影站在门外。
壮实身影冲她笑道:“刘姨、开饭了吗?”
“来得正好。”刘姨回应一声,转身回来坐在桌边。
而壮实身影进屋带上门,换上拖鞋径直走进餐厅。
陈淑英见他进来,招招手说道:“方向、过来吃饭。”
方向是方南的哥哥,兄妹俩的父亲方慕贤与沈觉少年时就是要好的同班同学,两人一起投奔组织后又是战友,两家关系极好。
所以方向在沈家不会拘束,叫声“陈姨”,走到桌边放下手里的两瓶白酒。
看见两瓶白酒,方南急忙说道:“澜波不能喝酒。”
方向笑道:“还是小南关心澜波,喝不喝听澜波的。”说着话坐在沈澜音身边。
沈澜音转脸看看他却没说话,而沈澜波淡淡地说道:“我不喝酒。”
随后沉声问道:“提拔后为何转业?”
方向郑重回道:“三年自然灾害过去,国家需要大力发展经济,回到地方就是为经济建设做贡献。”
“好理由...”沈澜波淡淡地说道:“不知你能做什么?背着双手去视察吗?”
这边话音落地,陈淑英低喝一声:“澜波。”
沈澜波不说话了,方南紧紧闭着嘴也不说话,方向露出尴尬的神色。
而沈澜音却轻声说道:“中午在图书馆遇到周知远了。”
听她转移话题,方向轻舒一口气,沈澜波则轻笑一声,饶有兴趣地问道:“打击报复了?”
这话让众人疑惑,陈淑英疑问:“怎么了?”
沈澜波笑道:“知远早晨打来电话,是澜音接的,问他是谁?知远就随口说句‘我是你哥’。”
众人闻声愕然。
而沈澜音冷冷说道:“张口就说‘我是你哥’,这人非常无礼,在图书馆见到我自觉理亏,转眼就没影了。”
她没说馄饨油饼的事。
方南笑道:“吓跑了?”
没等沈澜音回话,沈澜波替她回道:“他可不是吓跑了,而是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做事,澜音、你不要挑他说话的理,这是他的习惯。”
“什么习惯?”
听方南问话,沈澜波笑一声回道:“他有当哥的瘾,他们班的老战士叫他知远,小战士一律喊他哥,新战士喊‘班长’他会立刻纠正,“别喊班长,叫‘哥’。”
周知远的这个习惯让人不解,陈淑英和沈澜音疑惑地看着沈澜波,刘姨张嘴想问,听方南问话将嘴闭上。
方向有些不耐烦,一个小班长至于谈论他吗?
可他不耐烦也要听方南问道:“为何这么做?”
沈澜波笑道:“因为他的亲哥只比他大两岁,可他必须服从亲哥的管束,而他又没个弟弟归他管,当哥的这份心情十分强烈。”
沈澜波了解周家的家风,周知远上有父母管着,下有哥哥束缚,转头一看,下面却没一个让他管的。
“我是你哥。”这是他哥管他的理由。
就像沈澜波想要周知远服从命令时经常说的话,“在公我是你排长,在私我是你哥,你必须听话。”
周知远想当哥,这个源头找到了,他的心情大家应该理解,沈澜波就是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