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矩是档案随人走,但也有特殊情况,就像周知远和沈澜波,部队交给地方政府的档案不是全部,许多重要内容并未转到地方政府去。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当事人负有特殊任务,单位只是隐身的地方,实际领导另有其人。
周知远和沈澜波就属于这种情况,张立民才是他俩的真正领导。
但不知为何,周知远的脑细胞上下跳跃几下就想起一个人来,那个带着眼镜的儒雅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姓罗,五十多岁的年龄,他们都叫他“罗科长”,周知远也跟着叫,还给罗科长当了五天的警卫员。
罗科长挺欣赏他,他对罗科长的印象也好,只是觉得罗科长不爱说话,总是一副沉思的神态。
但他是位大人物,来特遣支队视察,上面配给他的警卫就达一个排的精兵。
这个排场让支队长刘前进和政委张立民很不满,特遣支队必须派出警卫员,就是周知远了。
于是他去当了五天的警卫员,还发现一些事,刘支队对这位罗科长很尊重,而张立民却跟他很随意,罗科长笑骂道:“你这个嘎子,都三十七了还这个熊样。”
由此可知他俩的关系不是一般的近。
但他俩的关系与周知远无关,他是突然想起罗科长来了,低声问道:“真正档案在罗科长那?”
听这句问话张立民笑了,转对身边的沈澜波说道:“知远的直觉就是敏锐。”
听他肯定自己的推断,周知远立刻转移话题,“我是出来打电话买馅饼的,同事还在等我。”
他想躲一躲,可找出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沈澜波叹口气说道:“门口守卫室就有外线电话,我去给你买馅饼,你和同事一人四张够吧?”
“不够...”周知远马上回道:“八张之外还要加九张,总共十七张。”
听这个数,沈澜波转脸问他,“请谁吃饭?”
“急救室还有三位护士,我想拉拢一下感情。”
沈澜波回道:“你在高原部队医院,与医生护士是战友,可在这不是,那三位护士不会接受你的馅饼。”
说完这话沈澜波开门下车,周知远看看他的身影,转对张立民说道:“澜波有点不高兴。”
“他没法高兴...”张立民回道:“他的代号是书生。”
他们干得真彻底,确定了代号再来找他,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不管周知远乐不乐意,他都是“行者”。
张立民不跟他解释,还拒绝发放补贴,暂时不给他任何武器,他这个行者不仅两手是空的、兜都是空的。
就这种待遇沈澜波还答应下来,当时的他不高兴,可这时想想,不答应又能怎么办?
“就这命...”周知远使出了“精神胜利法”,他没招了,就将它怪到命运上,然后扔到一边不去想它,咬一口馅饼沉思下个项目,“从哪入手?”
张立民干得太彻底了,不给钱不给枪还不给线索,让他俩自己研究,三天内报一份“工作计划书”。
这个计划由书生起草,但他这个行者也不能闲着,“事要两人定、活要两人干...”这是沈澜波回来后张立民说的,他这时消气了。
而在沈澜波没回来前,张立民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一口一句“不用脑子,这么大的漏洞都没看出来。”
等他骂完,周知远懒懒地回一句,“看出来又能怎样?”
“不能怎样。”张立民承认一句,随即低吼:“那也要想啊,脑子不用会锈死的。”
周知远还是懒懒地回道:“想得太多还没办法解决,会愁死的。”
张立民竟然又承认了,“有道理。”
这话让周知远惊讶,探过头低声问道:“你被附体了?”
张立民笑道:“没被附体,今天着急,以后再说。”
说完这话见沈澜波上车,立刻说道:“你俩尽快拿出一份计划书,三天内交给我。”
张立民挺急,沈澜波也跟着着急起来,张口就要京城各军工研究所和企业名单,而张立民抬手就给他一份,他准备好了,就知道沈澜波会要这个。
这是一份极大的信任,也是一份极大的责任,看着这份名单,周知远啥话都说不出来了,“干吧,只要累不死,干啥不是干?”现在他就要琢磨这份名单。
他的记忆极好,上百家军工研究所以及关联企业,看一遍全部记下,这时就要一个个地挑选了。
轧钢厂属于军工关联企业,但研发却不在那。
继续寻找下去,突然发现了一家研究所,八三一研究所负责电子原件的研究,所在位置就在兴义三街。
这条街路他熟,那晚的群殴战场所在地,离街道办只有二十余分钟的距离。
“就它吧。”周知远决定了,只有一个原因,八三一研究所离他近。
这件事想清楚,周知远再咬一口馅饼,听韩雪的声音传来,“周知远同志...”韩雪决定打破两人之间的冷漠状态。
经她仔细回想一番,他俩之间的矛盾来源于那句话,“别跟我说话”,让她对周知远带着一股劲。
而正是这股劲,让周知远将她与沈澜音一起纳进“小肚鸡肠”系列中。
但与沈澜音并列,韩雪觉得没必要生气。
这样想着再咬一口馅饼,仔细想想找到一个借口,他的思想有问题。
咽下这口馅饼转脸说道:“周知远同志,你的思想有问题,作为你的上级,应该给你指出来。”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周知远不得不走过来虚心请教:“请韩科长指教。”
他的态度够诚恳,但韩雪却没说话,再咬一口馅饼慢慢咀嚼,咽下后方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天下文章是一家,你抄我来我抄他,这种思想不可取,要有自己的思想独立创作,写出自己的东西。”
她的思想教育方式非常简洁,一句话结束,等他检讨吧。
韩雪慢慢吃着馅饼,听周知远说道:“脱离实际的思想叫幻想,不合常理的创作叫瞎编,天下文章是一家,说的是集思广益,你抄我来我抄他,说的是借鉴,我的文章没有别人的影子,就是我的东西。”
说到这周知远闭嘴,将最后一口馅饼送进嘴里,而韩雪还在吃第二个馅饼,听他给自己辩护,想想觉得有理,低声问道:“沈大夫刚才批评你的理由是什么?”
这才是她想知道的事,好奇心人皆有之,她的好奇心比较重而已。
周知远见她转移话题,沉吟一下回道:“她听刘俊玲说起小姐姐的事,说我不够稳重。”
他的叙述让韩雪奇怪,“不是部队医院的规矩吗?”
周知远回道:“我也以为是部队医院的规矩,后来才知道是高原部队医院的特色,这座部队医院没有小姐姐。”
他解释小姐姐的特殊性,而韩雪却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想知道一件事,“你有几个小姐姐?”
“没数过...”周知远回道:“那天上午,护士刚给我扎上滴流,刘俊玲就站在床边对我说道,‘你在手术昏迷中喊我小姐姐了’,于是我就有了第一个小姐姐。”
“然后是给我扎滴流的护士,她也这么说,就有了第二个小姐姐,以后是第三个、第四个,那几天,我床边站着一个个前来认亲的小姐姐,还有小哥哥们。”
“所以我不用数数,那座医院里除了叔叔阿姨,都是我的小姐姐、小哥哥。”
听到这个答案,韩雪奇怪地看着周知远,不明白那些人为何排队与他认亲。
她不了解周知远的部队经历,但刘俊玲知道,这时正与沈澜音一边散步一边说道:“我们这支医疗队被分到高原部队医院,见到许多伤员,有你哥沈澜波,也有周知远。”
“论名气,你哥没有周知远的名气大,这家伙擅长格斗和射击,是上届全军比赛的冠军。”
“当他被抬进来时由我负责接收,当时他一脸的淡定,问我一句话,‘沈澜波怎样了?’”
“我告诉他,‘沈澜波抢救过来了’,然后他就闭上眼睛呼呼大睡,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听到这沈澜音轻轻点头,周知远与沈澜波的感情确实深厚。
但他俩之间的关系与她无关,她和周知远之间就是有仇,刘俊玲给他说好话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