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对柯昔来说是很有意义的词，他已经太久没有听过这么纯粹的说法。
季家人也不是没有这么说过，但柯昔活得太明白了，季家人对他是需要索取还是抱有愧疚，他只要在餐桌上坐两分钟就能感受出来。
他能够肯定，聂行云不会在饭桌上试探他这顿饭是否好吃。
柯昔和聂行云的讨论帖在美院里传得比当初汪轼的帖还要火热，人本身就是带着八卦色彩的，除了两位正主，大家都很期待那节让花中幽兰与美院传奇认识的选修课。
期待越高，失望越高，就连刘名都忍不住在课桌底下给柯昔发信息，大骂他俩是不是性冷淡？
聂行云正常地当老师，柯昔正常地当学生，他们课堂上的唯一交集是聂行云点评作业的时候，柯昔才恍然发现，他和聂行云像在幼儿园里工作的同事，如果不是固定的地点，两个人好像可以永远没有交集。
那么他俩现在的交流是靠谁在主动着？
讲台上的聂行云又梳着偏分，棱角分明的五官露出，将他们之间的年龄差拉到正确的位置，和他只像两股沉默却对冲的激流。
【星：有待商榷】
柯昔捻捻手指，回复道。
早上给春卷倒好了猫粮，柯昔中午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幼儿园兼职。
聂尘尘中午没事就在学校睡的，柯昔到的时候午休刚过，小朋友迷迷糊糊的都还揉着眼睛，老师们手忙脚乱地组织小朋友，准备上课，耳朵没清净几秒的柯昔感到周遭又嘈杂起来。
“尘尘！你干什么呢？！”
那是小林老师的声音，恐慌中还带着点生气。
柯昔听见时就回头了，午睡房门前围了不少小朋友，柯昔站起身来就能看到聂尘尘在那中间站着。
他赶忙拨开小孩群进去问：“怎么了？”
他这是才看清里面的局势，聂尘尘垂着头站着，双手于两侧轻握着拳头，不说话。
而在他的附近另一个小孩正躺在地上，小林老师将他扶起，结果他张口就是“哇”，哭得柯昔脑袋疼。
“尘尘跟小意起冲突了，估计是打架了。”小林老师着指了指小意的脸蛋，有道抓痕，“才问了尘尘一句你就过来了，他看起来什么都不愿意说。”
柯昔没忙着问，他蹲下掰起聂尘尘的脸开始看了看，这小孩脸上也有不轻的抓痕。
好小孩，打架都是往脸上招呼的。
见到他来，聂尘尘就依赖性地往他身上躲。
“有事没有？”柯昔语气放缓，没有责备的意思。
聂尘尘愣了愣，没想到柯昔没有骂他，刚刚他将小意推倒，小林老师进来看到就有些生气了。
他被柯昔环在怀里，抿抿唇，最后摇摇头，说没事。
那叫小意的小孩还挺会察言观色，见柯昔没有责怪的意思，原地一声“哇”得更大声了。
柯昔瞧了一眼，眼泪珠子没多大，他问小林老师：“问过他了吗？”
小意一听都没让小林老师问，边打着哭嗝边说：“不知道……”
吸两下鼻涕：“他就突然冲上来打我。”
看起来挺可怜的，但要柯昔说就演得有点假了。
“是这样吗，尘尘？”柯昔扭头问道。
聂尘尘不说话，就抱着柯昔摇头。
但小孩在这个年纪就是状态百出，善意与恶意都突然。
柯昔拍了拍聂尘尘的背，问小意的时候也不凶：“你觉得尘尘打了你，那你要怎么样才不哭呢？”
即便不凶，柯昔的双眼也让小意打了个哭嗝，不敢哭得那么大声了。
他吸吸鼻子：“道…道歉就好了……”
聂尘尘听闻抱紧了柯昔些：“不要。”
小孩害怕，但声音闷闷地也说得坚定：聂尘尘不愿意道歉。
“不是我的错，不要。”
相比小意吸着鼻子话说得断断续续，聂尘尘很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导致对面看起来当真像是受害方，如果聂尘尘脸和脖子上没有那几道痕迹的话。
小孩被抓伤可不是能得过且过的，两个小孩也没有和好意愿，回家了让家长发现伤痕找上门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解释的事情了。
“他是谁家的孩子？”柯昔问。
“小意？是汪家的孩子。”到底是经验足，小林老师一看就知道怎么做，“我去给家长打个电话问问看？”
这学校里没几个孩子的家庭是普通的，有钱人家的小孩最麻烦，磕碰吵闹都能碰瓷学校，所以发生这种事，最好还是通知家长解决。
至于聂尘尘，他相信如果不是聂尘尘的错，聂行云是可以摆平汪家的。
家庭背景不知道够不够格，但聂行云是个逻辑严谨的人。
小林老师去通知家长，可以便赶着小孩回去上课了。
课间他去看了一下监控，无声的影像显示得很清楚，两个小孩一开始只是在对话，但聂尘尘反驳了什么，所以小意急了，伸手抓了聂尘尘。
归根结底，先对手的其实还是小意。
“我猜也是他，”站在柯昔旁边的小林老师叹了口气，“刚开始我还觉得是不是尘尘犯错了，但看到是小意的时候又觉得不一定，结果倒是挺显然。”
“？”柯昔挑眉，“这孩子有什么故事？”
“没有故事，就是汪家的孩子，被宠坏了，平时就挺爱犯事儿的，被叫家长也不怕，家长也听话地来，但似乎不会训他，导致他恃宠而骄。”
“对面家长不闹？”
“怎么可能，但奈不住汪家有钱，最后都不了了之。”
“汪家？是我知道的那个汪家？”
小林老师刚刚确实说过小意是汪家的孩子，姓汪的人多，但有钱让人望而却步的，大家多会想到同一个汪家。
果不其然，小林老师“嗯”了声。
柯昔看了眼监控，有备无患：“监控给我拷贝一份。”
家长们约的放学时间来，柯昔本以为来迟的会是聂行云，毕竟是副教授，平时除了带研究生，手底下也有不少课程。
但没想到小意的家长还晚来半个钟，此时聂行云也已经陪着聂尘尘安静坐了半个钟了，聂尘尘负责吃零食扣手指，柯昔在旁边看，聂行云负责当背景板。
尽管两个小孩脸上的痕迹都处理了下，现在都没什么留痕了，但穿着略微浮夸的女人看到自家儿子的脸还是惊呼：“小意你怎么了？！脸怎么回事？！被谁打的？！！！”
小意看到家里人来，又“哇”得一下哭了：“聂尘尘打我！”
聂尘尘还是像上课前那样，怕，但也不哭，立马回头看聂行云的眼神，坚定地说：“哥哥，我没有。”
聂行云还是那副样子：“嗯。”
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们都知道聂尘尘是不会轻易跟人起冲突的，但只有他们知道无济于事，面对对方的家长还要拿证据，不然只会吵个没完。
“你说没打就没打？小意的脸都这样了！你这小孩下手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女人左拧右拧小意的脸蛋，就是刚刚的痕迹消失了也该被她回来了。
聂行云是个话不多的，只将聂尘尘拉到身前来，孩子脸上脖子上都还红着，明眼人都看着出来这比小意要严重一点。
“您的孩子下手也没多轻。”聂行云实事求是，“再者说，难道您的孩子就有证据说尘尘打他了吗？”
女人大场面见得多了，也不怵，趋避利害只答其一：“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抓的？！”
怪不得小林老师会说小意恃宠而骄，而小意本人也一点没觉得自己欺负人了。
柯昔默默过去将聂尘尘抱走了。
聂行云的概念里只有平等的态度，不会认为对方是女士就多尊敬一分。
他上前一步站在女人面前，不解地皱眉道。
“您是什么意思？现在是要说尘尘的伤是大风刮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