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倏然安静了,柯昔的脑袋都灵光了不少。
打聂行云跟服务员交谈开始,这两个人就是一直牵着手的,他认为没有哪个这么大了的哥哥弟弟会如此自然地牵着手,那不就理所当然地是一对吗?
再说长发的那位也很自然没挣脱走了一路啊?总不能这两人刚刚在这吵了一架吧?!!!
天老爷,他不是又说错话了吧?
“……没事。”柯昔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好笑了,“我喝得有些头晕了,不好意思。”
他便真的笑起来了:“谢谢。”
服务员一顿。
漂亮的人笑起来真的不一样,这人从进来开始就当冷面娃娃,服务员不敢跟聂行云对视,也不敢跟他对视。
但此时一笑变得太乖,像小时候一哭父母就会给糖哄的小孩,服务员控制不住地想多看两眼。
“还有什么事吗?”他眼神的直白被另一人打断。
聂行云的语气不好不坏,和进门交流时差不到哪里,但服务员就是觉得自己被瞪了,下一秒就要收拾自己似的。
“没…没什么……”
服务员说。
“噢。”聂行云抬手,“没什么就下去吧。”
服务员忙不迭走了。
柯昔手里还拿着那两支玫瑰在发呆,说到底他们根据情侣方式相处也没有多久,但在路人眼里已经像真的了吗?
倒不是说聂行云跟自己相处自然不开心,而是越是这样柯昔越怕自己难以抽身,若是最后聂行云还是不爱自己,最后痛的还是柯昔自己。
爱情也不是一切,柯昔首要考虑的当然还是自己。
“在想什么?”聂行云问。
柯昔摇摇头,将花放在一旁,然后笨拙地用刀叉将牛排一块一块切好。
“在想我们刚刚是不是一直牵着手。”柯昔说。
聂行云伸手给柯昔的酒杯再次倒了酒推过去:“这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还好。”柯昔顺手拿起来喝了一口,“就是不知道我们聂老师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这瓶红酒有点上头,本就该慢慢喝的,柯昔不太了解还喝得急,毕竟是四位数的酒,聂行云不喝,他不喝完也太浪费了,所以喝了几杯搞得脑袋开始晕晕乎乎的。
柯昔揉了揉太阳穴:“你会不会介意?”
他话都只说一半断一半,聂行云循循善诱:“介意什么?”
他说:“介意他人觉得我们是一对。”
“不会。”聂行云说。
聂行云没有说谎,即便他们的关系是什么彼此心知肚明,但他不介意别人觉得自己有另一半,不介意他们知道那是柯昔。
“也不介意君来学长跟年哥知道吗?”柯昔问。
聂行云陷入思考,柯昔有了果然如此的微妙感:自己走不进聂行云的熟悉圈。
“他俩应该巴不得我们是这样吧。”
半晌,柯昔听到聂行云这么回答。
柯昔笑了,借着酒劲儿连酒窝都偷偷跑了出来:“他俩还真是这样。”
那你也巴不得吗?日子太短,柯昔不敢问,他怕自己有太长的路要走。
聂行云盯着面前人的酒窝看,柯昔这样笑很甜,招人喜欢,若是活泼点,应该就没有多少不喜欢他的人。
“阿星。”
“嗯?”
“你应该多笑笑。”
但是他没听见柯昔说话了。
“阿星?”聂行云又叫了一声。
但柯昔盯着眼前的盘子不动了。
“阿星,怎么了?”聂行云问。
“头疼,可能是醉了……”
没想到喝了酒的柯昔格外实诚,连喝醉都是自打自招。
柯昔偶尔会揉揉太阳穴,聂行云以为是谈话的思考,没想着是红酒把人喝晕了,柯昔整个人都安静了起来。
聂行云少喝酒,家里也有佣人,没什么机会接触喝上头了的人,而且酒桌上遇到喝醉的酒鬼,他们都上脸,脾气不好,没有哪个像柯昔这样乖乖交代我喝醉了的。
“要不要给你买蜂蜜柠檬水?”聂行云伸手贴了贴柯昔的额头,微微热的。
“不要柠檬。”柯昔听了直皱眉,“酸死了。”
看起来跟真的喝了柠檬水似的,他的表情比平时鲜活太多,聂行云看得津津有味,唇都上扬两分。
小家伙不喜欢柠檬汁。
“那就蜂蜜水。”他说,“要不要回家?”
柯昔面前的食物已经吃得差不多,聂行云剩的还比较多,一直跟柯昔对话,他偶尔会忘了进食。
“可以。”柯昔乖乖地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他抬头跟聂行云对视,“可以把酒带回家吗?还没有喝完。”
聂行云看了看,酒还剩三分之一,估计柯昔再喝两杯就喝完了。
“一定要带吗?”
换做平时,聂行云直接就带走了,但此时他就是想要逗逗柯昔,因为酒变得晕晕乎乎的柯昔,有点…可爱?
太招人,包括他。
“要的。”柯昔一边说一边点头,“没有喝完,浪费钱。”
“我有很多钱,阿星。”聂行云说完顿了一下,“养你是不成问题的。”
“有钱就能乱挥霍啊?你谁啊你?”显然,柯昔没有听到后半句。
他醉酒不上脸,说了这么久话还是脸色正常的,就是唾弃聂行云这一声太用力,倒是红了。
他眯起眼睛直想看清这口出狂言的人是谁。
“噢,聂行云啊。”看清后柯昔觉得合乎情理,“你是可以乱挥霍,该死的有钱人。”
真的骂出口了,聂行云忍俊不禁,真的笑了,柯昔还没这么直接地骂过他。
窗户外边热闹地放着大家熟悉的圣诞曲,柯昔还穿着一身黑,此时却像个圣诞娃娃。
聂行云站起身来,走到柯昔身旁,在柯昔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将人牵了起来,像在哄小孩。
“嗯,我该死,所以会带走的。”聂行云说,“阿星说要什么都可以带走的。”
“真的吗?”柯昔听了可来劲儿,这可是聂行云,这人说什么都能带走诶。
于是柯昔夹着那瓶红酒,这是不能浪费的。
手里拿了两支玫瑰花,这是别人送的。
“这个,这个。”柯昔一边将东西拿起一边数着,最后拉起聂行云,“还有你。”
他满意的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聂行云,齐活儿了:“走吧!”
要怎么形容呢?聂行云想。
现在的柯昔,真的很适合拆之入腹。
直到前台买单,柯昔都没有放开聂行云的手,好在聂行云使用手机也利落,服务员直到两人离开也没怎么看懂两个人为什么会吵架,但好在看起来人已经被哄好了。
今天的圣诞节下了雪,从餐厅出来有不少游客在雪地上写字,一看就是南方人。
柯昔乖乖地跟在聂行云旁边,呼出的白气环绕,他偷偷地跟聂行云说这群没见过雪的人有点傻。
聂行云垂眸盯着他,喝醉酒的柯昔就像睡着的柯昔,软了吧唧的,没什么攻击性,更讨喜的是柯昔醉了会很安静,也会什么都说,说平时不会说的话,做平时不会做的举动,有点迟钝,问问题的时候呆呆地看着你,得不到答案不挪开视线,牵着他的手了也不会自主撒开。
想到这一点的聂行云突然反应过来,看来以后也不能轻易让柯昔喝酒。
可能是圣诞节热闹,加上路面积了不少雪,聂行云家附近平日冷清,这会儿也有小朋友出来打雪仗了。
聂行云往家的方向走,没几步就发现柯昔不动了,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小朋友们打雪仗,被人打到一两个了也没什么知觉。
聂行云拉了拉他的手,让他回神:“想打雪仗?”
柯昔吸吸鼻子摇摇头:“不。”
他说:“想堆雪人。”
但现在的小孩好偏激,怎么都不堆雪人玩儿了?柯昔不理解。
聂行云看了看雪的厚度,也并不脏,点头允许了。
柯昔便拉着聂行云走,找个了小孩儿少的角落自信地跟聂行云说:“这儿他们打不到。”
聂行云煞有其事地点头说:“嗯,阿星很厉害。”
柯昔再一次迷迷糊糊看清了聂行云的脸,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我当然厉害,我学什么会什么,能拿很多奖。”
太可爱了,聂行云蹲在一旁撑着脑袋看着柯昔,这人怎么喝醉了不翻别人旧账反而在翻自己的黑历史啊?
柯昔兴致勃勃,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挪来挪去得造雪人,看起来双管齐下,实际上压根不会堆雪人。
聂行云想帮他拿手里的东西,他也不让,倒是比平日里还倔强,这点很像酒鬼。
垒起的雪球搭了又掉,技术比隔壁小孩还要差劲,柯昔被弄得不耐烦,但聂行云在旁边他又不想说放弃,搭了掉掉了搭,把自己玩成气球,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聂行云看了一会儿,最终是叹了口气蹲下了身体:“需要帮忙吗?”
柯昔转头看着他两眼放光,猛点头说要。
柯昔滚雪球,聂行云认命地帮忙垒上了,心想这要是被何君来看见了真的会被笑死。
“聂行云,它没有鼻子。”做完了雪人的脑袋和身子,柯昔又开始左瞧瞧右瞧瞧,“它还没有手!”
可聂行云家附近的清洁做得可好了,富人区,做不好是要被扣钱的,柯昔连根树枝都找不着,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自己手上的那两朵玫瑰上。
他哐哐就给其中一支卸了,枝首分离,根枝折成两半给雪人当了手,艳红的花朵戳在脸中间当了鼻子。
聂行云看得胆战心惊,好在玫瑰是经过处理的,已经没了荆棘。
抓着雪人的手已经通红了,但柯昔心满意足,向聂行云满意道:“我真是个天才!”
难说跟聂尘尘比的话谁年纪大点。
聂行云垂眸将柯昔的手握住了:“冷不冷?”
柯昔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聂行云,他不冷,但是面前是聂行云,他的反射弧半天才回程了:“冷……”
聂行云皱眉给他哈气戳了戳,还是凉的,聂行云直接就给人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聂行云刚想把人带走,柯昔就又拿出手机对着雪人咔咔拍了两张,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当着聂行云的面把聂尘尘那张壁纸换成了此时的雪人。
“阿星,再不回家要感冒了。”聂行云有些拿柯昔没办法。
正常的柯昔讲道理他没办法,醉酒的柯昔不讲道理他也没办法。
柯昔嗯嗯地点头,没走两步旁边也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女孩的声音。
“就是说了你明知道是圣诞节你连礼物也不给我准备吗?!!!”
接着是男孩无力地解释:“我想给你买的东西你都有了啊?”
女孩的声音顿时显得无语了:“有了你就不送了?我有这样过吗?送什么是关键吗?你就是送朵花送个心意都好啊!你想过送吗?”
“圣诞节这样就算了,今年情人节纪念日你也都是这样的吧?你要是没能力说送不了我能理解,但你不也是什么都没说吗?你他妈凌晨三点还在为你兄弟蹦迪买单!”
两个人一边吵一边向前走着,女孩不想理睬男孩,男孩只能往前追着,抓住、被甩开,抓住、被甩开,看着像附近的大学生,典型的吵架小情侣,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被他们路过的柯昔和聂行云。
“哇哦。”柯昔看得还挺开心,“这人被分手都活该。”
吐槽的时候声音又变得淡淡的。
“嗯。”聂行云回应着,他要是不回应,柯昔又要回头找人。
“啊!”柯昔突然反应过来,“我也没送诶!”
“你不会跟我分手吧?”柯昔在聂行云的口袋里挠了挠他问道。
聂行云刚想哄着说不会,柯昔就侧过身子抬起手:“那把它送给你!圣诞节快乐!”
聂行云哭笑不得,因为柯昔递给他的正是剩下的那朵玫瑰花,心眼确实不大,礼物都是借花献佛的。
柯昔光想着自己跟那个男孩一样没有送礼物,但是聂行云其实一样什么也没有准备。
他们两个是差不多的人,聂行云不会,柯昔也没有主动接触过,互相遗忘了也没有什么大事。
偏偏柯昔听说了,就放不下了,世界上只剩下了一朵玫瑰花,那就是属于聂行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