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你手中的项目抢到是你的本事,只是那个小男生,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跟他结束?”
聂倾的声音比林浔的要小一些,大概是手机是林浔拿着的原因。
聂行云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了聂倾还在提柯昔的事。
“我现在跟聂家还有什么关系吗?”他皱了皱眉,“您以什么身份来要求我?”
“我是你的父亲。”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一句。
小时候老师们教孩子要孝顺,要听父母的话,就连聂倾自己也这么说,所以他言听计从。
到现在再听这句话,聂行云心里已经没有波澜了。
“那么,父亲您真的正眼看过我一次吗?
“如果我没有好用的脑子,没有对你言听计从,没有入爷爷的眼,你应该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这些说得有些好听了,即便我都拥有了这些,付出了你想要的,我也没有得到与之匹配的回报。
“在你眼里我和炫耀的资本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在我眼里我也只是你俩造的孽,除了给我生命,我没看到哪里有身为父亲的所作所为。”
在聂老爷子要求聂倾将聂行云带回家的不久后,聂倾跟聂行云的第二次对话,聂行云语气散漫不太认真,但仍然没有嘴下留情。
这和林浔脑海里那个冷眼看着聂倾的聂行云不一样,她一直以为,这辈子聂行云都不会撕破脸皮,当初她做了那么离谱的事情,聂行云都还能听话回家,所以她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聂行云会永远安静着,直白但不直白。
“不要再跟我谈及柯昔的事,这件事没得谈。”已成男人的声音说了极具担当的话,“无论如何,柯昔以后都是要和我结婚的人。”
但是没有,作为聂家的平行线,聂行云不干了。
他说自己会和柯昔结婚,要她离婚。
聂行云有着很犟的前半生,很犟地在不喜欢的方向一条路走到黑,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很犟地脱离聂家,为了摆脱他们;现在又很犟地,要在聂家面前保柯昔。
所以她想看看,他们无法改变的人,是谁正在改变着他。
她见过柯昔两次,对那孩子的印象是长得很乖,但浑身是刺。
他不惧怕许多人惧怕的,在聂倾面前将那畸形的亲情挑得清清楚楚。
是她最想成为的那种人。
林浔很少用聂倾的权利做什么事,今天来见柯昔,是一次。
这孩子跟上次见到的没什么差,对她也充满戒备,就是走路不太自然,好像受伤了,听完她的话后脸上带了一丝窘迫与惊讶。
是了,柯昔很是惊讶。
结婚,是他都没有敢幻想过的结果,但是林浔却跟他说,聂行云已经把他放在未来了。
但他仍是故作镇定,保持自己和聂行云的恩爱设定:“我提的,怎么了?这不行吗?”
他很理所当然,笑意带出酒窝,就连发丝也被风关爱,美好又张扬,仿似自由的刻写。
比到处参加富太太聚会、天南地北跟着聂倾跑的她,要自由。
“你好像什么都不怕。”
林浔和蔼地说。
柯昔瞧了她一眼,眼里的笑意消退些许:“什么都没有的人,怕的就不多了。”
他不怕许多事情,在于他几乎什么都没有,最大的资本就是破罐子破摔。
隐隐猜到林浔的进退两难,柯昔犹豫半分,全然开口:“如果没有人在乎你,你也没有必要在乎别人。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东西,情感也一样,没有人应该做慈善家,你也不应该。”
他听过刘名他们说过聂倾和他配偶的故事,家族联姻,逼不得已,起码在当时的人看来,林浔并没有很乐意。
这并不难猜,因为工具人演得再真,还是工具人。
林浔没想过柯昔会对她发表意见,她好像忽然得到答案了,聂行云怎么会忽然提议她离婚的答案。
“我曾经对行云做过一件很离谱的错事。”
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林浔终于动了那杯水,先开口了。
“我一直不是很爱他,现在也是,因为他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
柯昔也很同意。
“您做了什么?”
“行云十八岁的时候离开家,不久后他爷爷就知道了,说我们愚蠢,要我们将人带回。但行云做的决定,除了他自己,没有谁能改变,那两年无论我们怎么说,用什么要求,他都没有低过头。”
林浔用着有些了解的语气在说聂行云的事,柯昔却觉得有些可笑,没有低头,才是聂行云,他们等着的那个,只是在渴求亲情但求而不得的一个。
“他二十岁生日的时候,老爷子仍然要我们跟他打好关系,我照做了,他二十岁的时候,我和他爸去给他庆生,就在上次见你的那个房子里。
“我许久没下厨,做了一桌菜,想让他开心一点,他回来看到我们也什么都没说,安静地跟我们吃了一顿饭。
“每一道菜我都想做得好,所以跟着教程一步都没有落下,包括……料酒。”
柯昔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好似被人紧拽着,扯得生疼。
聂行云酒精过敏,他想象不到,这和被亲近的人背刺有什么区别。
“很过分对吧?只是出去了两年而已,我就不记得了,不记得他酒精过敏。”
林浔也觉得自己离谱,握着杯子的手都用力几分。
“聂行云他就没有发觉吗?”柯昔抿着嘴,问的时候声音很轻。
“怎么会没有呢?大概第一道菜就发现了吧,但他每道菜都吃了,不少。”林浔说,她不爱聂行云,但也难过。
“最后呢?你们就这么走了?”柯昔有些不敢置信,“他一个人住,对过敏原还那么敏感,要是就这么晕在屋里,他,他……”
柯昔无法想象聂行云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件事放到现在,大家肯定都会说否极泰来,但他还是无法想象聂行云当时的疼痛感。
虽然看着不像,但是聂行云对过敏原真的很敏感,只是从他嘴里沾上一点脖子都会红一大片。
“说是自己打电话给了他朋友,半夜被送去洗胃了。我们东西忘了拿,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家了,以为是出去玩他爸还生了很大的气,第二天知道的时候,他都还躺在病床上没有醒。”
林浔缓缓地说着,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柯昔想,或许聂行云对她来说也真的是别人。
就在此刻,他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个刚讲完故事的妇人赶出自己的房子。
但他还是问了:“既然不爱他,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告诉你……”林浔缓了缓道,“告诉你算填补我唯一的愧疚吧,以后别相信聂家的人,我或者聂倾,又或者是他爷爷,能离远一点,就离远一点,聂家人没有当亲人的天分与资格。当……”
关于那天晚上,过分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只是林浔刚想出口,柯昔就打断了他。
男生又一次准确地告诉她:“你们确实不配当父母。”
于是她只是张了张嘴,最后闭上了嘴巴。
再开口已变成了:“希望我有机会能够变成你。”
林浔离开后柯昔给聂行云发了条信息,什么话都没说,仅有一个表情包,他只是想知道聂行云在干什么。
聂行云回复得很快,问他说起床了?下一句吃东西就紧跟着来。
柯昔确实没有吃东西,林浔上门的时间不太巧妙,他的进食动作被打断了。
但肯定不能跟聂行云这么说,于是回了句吃了。
隔了一小会,聂行云才又回复了。
【聂行云:吃了就好】
【聂行云:现在过去】
柯昔愣了愣,才发现已经到了聂行云下班的点,不多时门就被敲响了。
柯昔走路不是很方便,开了门后一边往里走一边抱怨:“你不是有钥匙吗?怎么今天知道敲门了。”
聂行云手里提着食物,看着桌上已经凉掉的饭菜,就差说出来我就知道了。
不过他没有责怪,只是回答了柯昔的话:“你在家。”
意思是柯昔不在家的时候,他可能才会用钥匙进来。
柯昔没想到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问他:“你的钥匙怎么来的?”
聂行云坦然:“前两天来喂春卷,拿了你的去配了。”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他现在没有拿着柯昔家钥匙的资格。
莞尔:“你要是介意,我就把它给你。”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应该归还,但是聂行云这么说,会让柯昔发愣。
以往的聂行云绝不会这样,如果不想,就像他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一般,柯昔是要不回来的。
“那如果我想要我的戒指呢?”
聂行云皱眉:“不行。”
果然。
瞧着聂行云的反应,柯昔忽然抬头:“又不行,你留着,是想跟我结婚啊?”
这话太明显了,聂行云一猜就中。
“他们来找你了?”不等柯昔回答,他又有些不开心地问,“不行吗?”
柯昔没反应过来:“啊?”
“和你结婚,不行吗?”聂行云在他旁边坐下,像在对他进行一场审视,“你不想吗?”
问得柯昔哑口无言。
他怎么会想过,他怎么敢想。
但是聂行云眼神就是在说,你怎么不曾想过。
可是。
“你当时不喜欢我。”
他简要地说明原因,而聂行云也明白了。
归根结底,是不安,而不安,还是他造成的。
“聂行云,如果你足够爱我,怎么结都行。”
聂行云有时候也很好哄,起码现在柯昔又能感受到对方的愉悦。
他拿了吃的出来,坐在沙发与茶几之间,问:“他们来找你干什么?”
讲起林浔和聂倾,聂行云就会不自觉地皱眉。
柯昔在他身后坐着,没有隐瞒:“只有你妈妈来了。”
“说了你洗胃的事情,所以你才会彻底跟聂家隔开关系,对吗?”
既然说了,柯昔便也问了。
聂行云拆了小蛋糕给他,点了点头。
“嗯。”聂行云问,“还有呢?”
柯昔一愣:“还有?”
聂行云知道了,林浔没说。
“还记得你捡的那只曼基康吗?春卷它妈妈。”
春卷福至心灵似的,忽然跑了过来,聂行云抬手摸了摸。
“它妈妈是我养的,我在医院洗胃的时候,聂倾把它丢了。”
柯昔一愣,想起来当初给聂行云看春卷的照片时,确实说过这么件事。
不过聂行云当时说的,没把自己当主人公,而是将故事替代给了小区里的人。
“但是,你不是说吵架了……”
【那天有户人家吵架闹得还挺大,是父母跟孩子不和吧,我听着是要断绝关系的,那父母不服气,趁儿子住院就把他儿子的猫扔了。】
【那儿子出院后才发现,一直找猫,所以老住户应该都知道这里丢过一只曼基康。】
柯昔忽然发觉,原来好久以前,聂行云已经有了想对自己倾诉的欲望。
不知名的吸引力在起作用吗?
或许他们两个真的是天注定。
“没吵,但断绝关系是真的。”聂行云回答着他的问题,“只是美化一下故事让前后可以闭环。”
柯昔却听得不太愉快,不留情面地评价:“聂行云,你可真倒霉。”
聂行云还在摸着猫,春卷喵呜叫了两声,原来早有缘份,是你妈的主人,怪不得这么亲近。
柯昔嘴里吃着小蛋糕,不太走心,总在想聂行云的过去真的很倒霉。
聂行云没有对“倒霉”这个字眼发表意见,只是回头望见柯昔在发呆:“在想什么?”
柯昔回神愣了一下,很快回答:“在想都这么倒霉了,还碰上我这个倒霉蛋,你好可怜啊,聂行云。”
虽然说着的不是什么好话,柯昔却是笑着的。
聂行云心一动,伸手一揽迫使人的腰肢弯下,和他接了一个很长的吻。
他满足的松开柯昔,但仍搂着对方有些薄的身体,好似在医院的时候,要柯昔抚摸他的碎发,给予他体味。
“不倒霉。”他说,“它被你捡到了,我也被你捡到了。”
“我们都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