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从来没算过，这些年宋运达到底给家里汇过多少钱。
今儿猛地一听前前后后不算小钱，就大钱都有三千多，那家里老两口手里是握着多少钱啊！
除掉被宋铃铛那小砍头这几年分走的两百多，那再怎么的也得还有两千块吧！
这老些钱，就是公社上面的人都比不上吧！
“就算她们母女俩这些年花了八百块，但养老钱我也给你们两千了。”
“两千块钱，换成村里最高价一年二十，也够扣到你俩下辈子再收养老钱的时候了。”
“你们也不用不承认，每次汇钱我都有汇款单，什么时候汇的，多少钱，谁收，都清清楚楚。
抵赖不得。”
“但我宋运达也不想做别人口中不孝的人，我也不会因为已经给够你们一辈子的养老钱就不管你们。”
他媳妇刚死的时候他想，他不仅想不给养老钱，他还想直接给宋家老两口送终，一步到位。
被给他送了信，一直盘算着时间，在村口安排了人蹲他的村长逮了个正着。
要不宋家这俩老祸害，早就化成灰了。
“我还是会跟村里人一样，每年给你们老两口，一人汇二十。每过五年我加十块，绝对与时俱进，不让你们掉在地上。”
抛下在后面不敢相信，好言相劝，破口大骂，撒泼打滚，大破防的宋家人，宋运达转身就往外走。
刚刚走到院门，差点把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调头：“对了我明天就准备走了，下一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希望下次回来你们这一家子还是这么和谐有活力。”
点破宋老头两口子手里有多少钱，加上以后他这边的进账大缩水，老两口一定会把钱把的更紧的。
明明知道家里有这么多钱，老两口却像守财奴一样，生活水平还直线下降了。
他就不信宋老大和宋老三不闹，两个人和宋老头还有唐阿婆一个德行，贪财和自私根子里面带出来的。
宋家的日子消停不下来了。
出了老宋家的门，宋运达也没回宋铃铛那儿，径直往后山走。月光照耀下的山岭，他越走越深，大概四十多分钟吧。
来到了一片坟地。
不是很熟的找到一座小坟，上面很明显才被清理过一根杂草也没有。
宋运达也不害怕，把有些掉土的坟包又休整了一下，和衣靠在坟包上，有些笑意的说话：“妹妹，我被宋铃铛赶出家门了，今天晚上没地方住，只能来找你待一晚了。”
宋运达和他媳妇，感情很好，很小的时候就在山里遇见过。
当时闹饥荒，村里家家户户都自顾不暇，儿房子一天半碗菜汤半个土豆已经是村长从自己家分出来的口粮了。
多的真是没法了。
只能算是吊着命的粮食自然满足不了正在长身体的男娃。
天天吃不饱的宋运达，每天领了菜汤直接喝掉，揣着半个土豆就往山上去。
近的地方都被村里的人翻了好几遍了，只能往深山里走，只要不怕死，每天找点野菜，根茎之类的东西哄哄肚子还是可以的。
运气好还可能找到个有点小杂鱼的小沟子，还能算尝点荤腥。
每天在山上跑也能找到点吃的，坏处是消耗大还是饿，好处就是宋运达要比纯饿的人身体更好，长得更高。
也算还有点盼头。
在山上跑多了，自然也会遇到别的村的上山找活路的人。
少男少女一开始为了一株野山药的分配相识。看着对方比自己瘦小不少，人都有点打晃了。
当时还叫宋草根的小小子，把那一株野山药的果实大多数，都分给了那个说自己没有名字，就叫妹妹的小姑娘。
自己还有力气去找别的吃的，那个妹妹可不一定了。
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做了好事，让一直受别人帮助的宋草根很高兴，也就把那个叫妹妹的小姑娘记住了。
山里大，之后的宋草根有时候一个月能再碰上妹妹一次，有时候两三个月都碰不上。
可能是怕这个妹妹被饿死了，毕竟她一直都一副面色煞白干了巴巴，饿的不轻的样子。每次碰上她，宋草根都会把当天找到的吃的分对方一半。
毕竟自己很少能给别人东西，帮助到别人。
要是她死了，那不之前就白帮助了吗？
一直到灾年过去，村里日子好过些了。宋草根也要下地挣工分，上山的时间变少了，两人再也没见过。
但是他们都互相记着对方。
直到已经改名成宋运达的宋草根，被老宋家威胁回来相亲。
两个人在离黑石要翻过三座大山两道梁的破院子里，看到了那个五年没有再见的人。和过去还是差不多，一样瘦巴巴的，让人觉得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了。
宋草根观察着这个看见他眼睛亮了一瞬，就低下头的姑娘，并没有点破他们两个曾经认识。
老宋家既怕他在外面自己结婚了，以后再也不回来，又怕找一个黑石附近强势的亲家，到时候多一家子分好处，不好拿捏。
千挑万选隔了这老远找到到了婚嫁年纪，取了个正经名字的小云。当爹的病，当娘的弱，弟弟妹妹也还小看着也是闹不出事的闷葫芦。
一家子弱势，能够随他们拿捏，还能留在老宋家牵制宋草根。
为这上好的人选，老宋家还给了小云她爹二十块钱的彩礼。
知道自己只要不想从部队退出来，结婚是必须的。既然必定会结婚，小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他们之前有交情。
平分过最最珍贵的粮食，过命的交情。
宋草根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可能是小云那个病弱的爹说的。本来想把小云嫁到更深的山里。那里的村子有愿意出粮食换媳妇的人，就是野蛮些，脾气大爱打人。
宋家找来了还愿意给钱，他们也就先和宋家相看一次。要是小云运气好被看上了，说不定就不用嫁到那个村子里去了。
明明知道自己女儿嫁到那个村子里去，凶多吉少，这个说一句话喘三喘的男人，语气却很平静。
仿佛小云的生死都和他没关系。
反正手心冒汗的他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等他离开的时候，隐约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他说：“生生死死都是命，小云你命不错。”
三天之后，小云一个小包袱进门了。
夜晚在一个房间，两个久别重逢的青年坐在板凳上，不知道怎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直到宋草根咬咬牙，朝女孩轻声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帮你去端点。”
女孩耳朵红红，不敢说话，只是摇头。
想让紧张的女孩放松，宋草根故作轻松的说：“以前我给你东西吃的时候你都要，现在为啥不愿意吃了？嫌我家饭不好吃吗？不过他们做饭确实不好吃，有机会我给你做，我做的你肯定喜欢。”
听他这么说，姑娘猛地抬头，眼睛极亮：“你还认得我？”
“当然了，我一直记得你。”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