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我姑奶奶。
姑奶奶知道我没考上一中,竟然一点都不难过,还哼着小曲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觉得她特别反常,要知道我可是因为救跳河的她,才着急忙慌的跑回了学校,影响了考试。之前她知道这些的时候还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的自责。现在倒好,竟然表现的跟她没什么关系似的。
同样,我妈也挺费解。但是我爸说,她可能是岁数大了,病拿的。再有,可能是心理愧疚,所以故意逃避吧。但是我觉得姑奶奶根本就不像是在逃避,好像真的无所谓,甚至竟然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窃喜。。。
这天,姑奶奶正在摘院子里的豆角。我托着腮帮子蹲在门口看着她说:“姑奶奶,我没考上一中,我很难过。”
“那难过什么啊?!跑那么远上那个破学!受那罪干嘛?!在家我看就挺好。”姑奶奶乐嘻嘻的说道。
“在家怎么考大学啊?!不念书怎么有出路?怎么能过上好生活呢?”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姑奶奶一副轻蔑的口气说道:“在家怎么就没出路了?!你放心,不行我就养着你!有吃有喝,逍遥快活。不比那天天吭叽吭叽啃书强?!”
我疑惑的看着姑奶奶:“您还是我姑奶奶吗?您怎么说这么陌生的话?”
姑奶奶愣了一下,白了一眼我就进了屋,没搭理我。
我垂头丧气的站起身来就要回家。姑奶奶突然在厨房里面喊着:“小崽子!你中午过来吃饭!”
小崽子?!我天!姑奶奶什么时候叫过我小崽子啊?!都是叫大宝儿。这小崽子。。。好像。。。好像是姥姥这两年才叫的。。。
我站在那里,看着姑奶奶愣了神儿。但是显然姑奶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还在厨房专心致志的择着豆角,忙着做饭。
我扭头回了家,这几天我都没什么胃口,最近我一直在长个子,但是却越来越瘦。我一米四多的时候是九十斤,一米六几,还是九十斤。就像面条一样,一抻,长了是长了,但是细也细了。。。
我妈看我心情不好,就跟我说明天等我爸爸放假,就把郭老爷接我们家里来吃饭。我想她可能是想让郭老爷宽慰一下情绪低落的我吧。但是我妈说,是因为这两年姥姥在我家住,郭老爷几乎不登我家门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姥姥也走了,正好多点做好吃的把郭老爷接过来。他要是愿意,就留他在我们家住几天,省得一个人回去闷。我妈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心里暖暖的,我妈真的很善良,所以才长得这么好看的。。。
中午我妈做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姑奶奶叮嘱我的话。“妈,中午别做我的饭了,姑奶奶让我去她家吃。”
“好!”我妈让我趁着放假多陪陪姑奶奶,我点了点头。
我推开姑奶奶家那大门,一股浓郁的香气就迫不及待地飘进了我的鼻子里。
“妈呀!”我忍不住赞叹道,这股味道实在是太诱人了,它仿佛有魔力一般,让我不由自主地循着香气的方向走去。当我走到厨房门口时候,终于发现了香气的源头——那口大铁锅正咕噜咕噜地炖着一只肥美的鸡,那浓郁的香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哇~好香啊!”我不禁又一次感叹道,那香味让我馋得直咽口水。“姑奶奶,您炖鸡啦?!”我问道。
姑奶奶指着家里的鸡圈说道:“嗯。我把那只大公鸡给宰了!让它天天早上跟我咯咯咯~烦死个人。”
我歪头一瞧,可不是嘛!鸡圈里的一圈之主,那只大花公鸡没了踪影,就剩了那几只老母鸡,在四处惶恐的蹓跶。难道它们也闻到了香味儿?
“可是姑奶奶,您不是说得留着那只公鸡踩蛋呢嘛?!你把它吃了,那明年怎么孵小鸡啊?”我不解地问道。
“我才不管呢!快!去收拾桌子,咱们娘俩开饭!”姑奶奶兴高采烈的指挥着我,那感觉的好像是过年似的。
我们俩坐上桌,姑奶奶除了炖的那只大公鸡外,还给我烧了一个豆角。因为她知道我最喜欢吃豆角和茄子了。
只见姑奶奶撸起袖子,狼吞虎咽的大快朵颐。连筷子都懒得用,直接上手。那感觉。。。不像是姑奶奶,但是又不是很陌生。。。而且我发现,今天她一口菜都没吃。。。除了我吃了几块鸡肉外,她把那一大锅的炖鸡都吃了。。。
如果这顿饭还没有让我意识到什么的话,那么后来的姑奶奶的表现,却是越来越怪。。。
比如,从那之后,姑奶奶家里鸡圈里的鸡,一只接一只的都被姑奶奶给炖了吃了。只留下空空如也的鸡圈。。。
比如,姑奶奶突然精神抖擞,两只眼睛又圆又有神。走起路来像是个年轻的小孩子。和以前判若两人。
又比如,她开始断了一切社交。甚至不跟爷爷奶奶有什么过多的交集。爷爷奶奶不放心她,有时候去她家看她,她连门都不开。更别提别人了,比如神婆婆。
以前的姑奶奶一有空就找个理由去神婆婆家念念叨叨。明明神婆婆很喜欢安静,但是也架不住姑奶奶热情的分享欲。总是被迫接待她的来访。但是自从这次生病之后,姑奶奶彻底断绝了和神婆婆的来往,甚至我有时候提一下,她都一脸不乐意。
我以为她俩人有了什么矛盾,我就想着帮着她们调节一下。我去问了神婆婆,神婆婆对于这件事儿避而不谈。没办法,我又去找姑奶奶,我总想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来到姑奶奶的家门口,就听见院子里嘀嘀咕咕的说话的声音。乍一听还挺热闹,我以为家里来了什么人,正在和姑奶奶说话。情绪激动的时候,感觉她俩正在打架。可是当我推开大门进去的时候,显然吓了我一大跳。
家里只有姑奶奶一个人。。。
姑奶奶在自言自语的对着鸡圈比划,听那意思是在埋怨谁把鸡都吃了,以后没有鸡蛋吃了。可这事儿,明明是姑奶奶自己炖了啊!也赖不得别人啊!
姑奶奶发现我进门就停止了讲话,想被什么东西定在那里。半天才缓缓的转过头,然后瞪着眼睛对我说:“小崽子!你敢偷听!”
这句话的语气!我的天啊!姑奶奶的表情!我的天啊!这明明就是老仙儿啊?!她没有和我姥姥一起走吗?!我突然又紧张又激动的看着她。
姑奶奶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一寸不离。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嘴角忽然向后咧了一下,露出一副略显诡异地笑容。
“姑,姑奶奶,我,我想让您和我一起去。。。去神婆婆家。。。”我话刚说一半,只见姑奶奶一扬手:“不去!”
“怎么了?!你俩是不是闹矛盾了?!是神婆婆得罪您了?还是您惹神婆婆不高兴了?为什么啊?你俩不是好朋友吗?!”我急切的想知道原因。
“呸!就凭她?也配和我交朋友?!”姑奶奶一副不屑的神情说道。“你告诉一只眼儿,以后少来烦我!”说完扭头就进了屋。
这一句“一只眼儿。”我已经大差不差的确认了,老仙儿上了我姑奶奶的身了。。。
我该怎么办?!那时候我年纪也小,很多东西了解的不多。特别对于这些大仙儿找弟马来说,我并不知道里面的规矩和意义,更不知道打窍,立堂口这些个过程。我只知道,老仙儿一来,我姑奶奶就不见了。就像当初我姥姥一样。突然间就性格大变,从一个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老太太变成了一个阴晴不定,淘气爱发脾气的小孩子了。
不行!我不能让她伤害我姑奶奶。我姑奶奶已经够可怜了。我得让她从我姑奶奶身上下来。想到这里,我搓了搓手,我想,我得想办法!
我故意逗她,“姑奶奶,喝汽水不?”
姑奶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睁得大大的,笑着跟我点了点头。
“喝什么?我去买。”我引导着她说话。
果然,她一激动,拍了一下大腿,开心的说道:“可笑可乐!”
“好嘞!”我真是聪明啊!我自己都感叹。
我跑去百货大楼买了一瓶可口可乐,揣着就去了姑奶奶家。姑奶奶正盘着腿坐在躺椅上,看着。。。看着动画片。。。
我把可乐递给她,她拿着可乐瓶子抖落了一下手腕子,“啪!”一声,瓶盖就飞了出去。就看她眯着眼睛,喝了一大口可口可乐,“啊~~~~”深深的发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你为什么在我姑奶奶身上?!”我开门见山的说道。
姑奶奶愣了一下,眯着眼睛,斜眼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整我姑奶奶?!你快走!别折磨她。她已经很可怜了!这世上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已经很苦了!你竟然还欺负她?!你做这种事儿,还怎么修仙啊?!”我谴责她。
“放屁!”姑奶奶突然就从躺椅上窜了起来,直接跳到我的跟前儿,狠狠的盯着我:“小崽子,你找死呢?!”
我想起神婆婆说得那句话,有点害怕,还是壮着胆子还给了她:“您这孩童一样的脾气,耽误您大成了。您别动不动就老吓唬别人。这么多年,我给您买了多少汽水和泡泡糖了。您也不能一点良心没有啊?!”
“哈哈哈哈哈哈”姑奶奶竟然仰天长啸,“你小崽子,轮得着你来教育我嘛?!”说完,一转身又坐回了躺椅上,一边喝着汽水,一边看着动画片。
我看她没有生气要伤害我的意思,我立刻就蹲在她旁边:“老仙儿,求您了。您去找别人吧。别找我姑奶奶了。。。我心疼她。。。等你想走了,我怕她会像姥姥一样。。。”说着说着我就哭了。我怕姑奶奶也会死。我觉得姥姥死,肯定是因为大仙儿跑到姑奶奶这里来了。
“瞎说八道!”大仙儿不高兴了:“你姥姥那是阳寿已尽,就该死了。要不是为了了结我黑二妞儿的心愿,让她多伺候她妈两年,两年前她就找你姥爷去了!你这不谢谢我,还诬陷我?!”姑奶奶生气的皱褶眉头,突然间对着我呲了一下牙:“看来,得罚你个小崽子一下,让你长长记性!”
话音未落,她用手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我当时就晕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黑白的世界里。就像是在黑白电视机里看到的世界。
我慢慢地从地上坐起身来,目光落在身下那片漆黑如墨的土地上。这片土地仿佛被黑暗所吞噬,没有一丝光亮能够穿透它的表面。
我缓缓抬起头,视线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一条宽阔的湖水横亘在我的面前,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对岸的尽头。湖水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平静而深邃,倒映着天空中的白云和岸边的景色。
我定睛看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诧异。这湖水、岸边的青草,甚至水中那棵歪脖子树,竟然都呈现出一种单调的黑白色调。没有一丝色彩的点缀,整个世界仿佛被抽走了生命力,只剩下一片苍白和死寂。
我站起身来,心里暗暗咒骂着:“这老仙儿,真缺德!这是给我整到什么地方来?!”
我顺着河岸,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去。我也不知道我去哪儿,我想着八成老仙儿是想等我求她,跟她道歉呢。但是我不,反正现在不,因为她,我姥姥去世了,现在她又来欺负我姑奶奶。我得跟她斗争到底!等我出去,我就找郭老爷,让郭老爷收了她!哼!
我心里不断地盘算着,我得小心点。按照她的尿性,八成一会儿得跑出个老虎,鳄鱼的来吓唬我。现在回想起当初她把我拉进画里,在那个修仙亭旁边,我亲眼看见一只大蛇吞进一只小狗,当时就把我吓得半死。我估计那肯定也是她弄出来!
走着走着,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恐怖的事儿,反而前面不远处,一个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放眼望去,在前面不远的的岸边,有一艘黑色的小船。船上坐着一个人,穿着艳丽的花棉袄。对!在这黑色世界里,唯一鲜艳的颜色。
我激动的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