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斑苦笑一声,他可称不上是班德尔的朋友,甚至连员工都算不上。
严格来说,他只是班德尔呼来唤去的一条狗而已。
“我是来找亚尔先生的。”小斑模棱两可地说道,他有些心虚:“我们老板找他有急事。”
“请跟我来,他最近都在店里呢。”兽人立刻引他进店。
小斑一路跟着兽人进去,余光不住地偷看着六芒星店里的其他员工。
他们明明干着这么繁重的工作,怎么浑身散发着如此快乐的气息呢?
兽人真傻,他们端那么多盘子不重吗?明明可以躲懒的,这一趟都可以分三次干了。
跟他们的老板一样傻,还真以为班德尔把他当做朋友呢……
“小斑先生?”亚尔有些讶异,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今天班德尔先生并没有来我这里。”
小斑连忙说道:“是这样的,亚尔先生。我家老板遇到了一些麻烦,是关于酒方的……有人诬陷了他,说我们酒馆的酒有问题,只有您能够证明他的清白。”
亚尔立刻停下了手中的事,回答道:“真遗憾班德尔先生会有这样的遭遇,这事刻不容缓,我们边走边说吧。”
“那真是太好了。”小斑喜不自胜。
他真怕赶上饭点的时候请不来正在忙碌的亚尔,到时候可免不了班德尔的一顿臭骂。
在去往裁判所的路上,小斑简单地叙述了经过,并将窃取六芒星配方的事美化成——班德尔喝过六芒星的这些特调酒后,心中十分喜欢,就照着自己喝的味道尝试着仿制了那些酒,结果正是因为不知道真正的配料而发生了惨剧。
“您是了解我们老板的,他绝不会故意害人。”小斑说道,“只要您为他作证,想必能够证明他的清白。”
亚尔金色的眸子流光溢彩,极度的愉悦从他的眼里流露出来,他含笑道:“我知道书房暗格里放的配方是你们的人拿走的哦。”
小斑悚然一惊,半句话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班德尔今天就会完蛋,你们这些伙计也会被裁判所定义为帮凶。”亚尔不紧不慢地走着,本来是小斑领着他走,现在地位已经对调,小斑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不用紧张,我知道你们不过是讨口饭吃而已,我不会为难你。”
小斑是个聪明人,他也明白跟着班德尔这样的老板,出事是迟早的事。
“那您怎么还肯跟着我来呢?”小斑说道,“您去了肯定会吃亏的。”
想都不用想,班德尔肯定会贿赂裁判所的人,那个德文很明显就跟他有交情,再加上亚尔只是一个兽人,就更不会得到公正的裁决了。
“你相信恶有恶报吗?”亚尔突然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他也并不在意小斑的回答,只自顾自道:“我这次去,就是为了亲眼看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小斑不知道亚尔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难道不怕他立刻告诉班德尔吗?他们看上去似乎有旧怨,但在此之前,班德尔却表现出完全不认识亚尔的样子,看来是完全没有印象了啊。
“你的妻子总是埋怨你的工资太少,不够养活一大家人,但你却仍然很爱她。”亚尔平静地描述着小斑的家庭状况,“她得了一种难治的顽疾,普通的医生对此束手无策,但有人告诉你,或许魔法药剂能够救她一命。”
“高级魔法药剂有价无市,你苦求班德尔帮你引荐魔法师,他让你签订了十年的长工不平等契约,终于答应了你的请求。”
“你的妻子喝下魔法药剂后果然好转,但始终无法根治,被班德尔压榨到极致的工资完全无法应对魔法药剂高昂的价格。”
“你变卖了一切能变卖的东西,想着再忍一忍,马上最后一年了,等熬过今年,你就可以拿正常的工资了,总能想办法维持妻子的生命的。”
亚尔对小斑的家事和心路历程如数家珍,让小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他早该知道,不该因为亚尔是兽人就掉以轻心的。
一个卑贱的兽人,竟然能在沃顿街区的黄金地段开了一家酒馆,还将它经营经营至此,除了深厚的人脉和背景之外,必然还拥有着强大的内心和聪明的头脑。
班德尔总以为兽人软弱好欺,私下和他们说起亚尔也多是轻蔑和嘲笑,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过,可仔细想来,亚尔似乎从很早就开始针对班德尔开始布局了。
他似乎非常了解班德尔,用软弱好说话的形象蒙骗了他,用酒方一点一点地勾起他的贪婪,在暗处静静等待时机,随时准备着给班德尔致命一击。
“小斑,你妻子使用的高级魔法药剂原价是50银币,而班德尔给你的报价是1金。”亚尔转动金色的眼珠,以怜悯的神色看着他:“班德尔做生意的才能倒是全都用在你身上了。”
小斑脚步一停,有些不可置信:“50银币?怎么可能,魔法药剂的原料都是很昂贵的,他曾经亲自带我去过那位魔法师的店铺,那上面可是明码标价的1金币!你别想挑拨我们。”
亚尔但笑不语,从口袋里找出了六芒星的价格标签,塞进了他的手里:“是啊,六芒星现在还挂着‘鎏金酿10金币,限时打折,1金币带回家’的标签呢,哪怕我本来就只打算卖1金币。”
小斑如遭雷击,回想起这些年变卖的心血家产,只觉得心间像破了大洞那般直灌进凉风。
哪怕班德尔对他动辄打骂,他感念班德尔的恩情,从未有过不满,更没生出过丝毫背叛之心,每当他提出能否涨一些工资时,班德尔总会把那张签好的条约拿出来,数落他是多么忘恩负义的一个人,他会挺着肥胖的肚皮,用手捻着小胡子,斜着眼睛看着自己说:“连养条狗都知道感恩主人,你这家伙可别贪得无厌啊,别忘了是谁救了你那半死不活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