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流着泪,颤抖着说道:“阿妈,我不喜欢吃蛋糕。”
“我已经十四岁了,能干许多活,也能替你赚钱了。”
“我吃半碗饭就能饱,能不能别让我吃这个蛋糕?”
养父养母和蔼可亲的脸突然狰狞了起来,他们面色阴沉的可怖,步步紧逼:“为什么不吃?从城里特意给你买的,你怎么敢不吃?”
养父铁钳一样的手死死地钳制住她的双手,养母用手挖了一大块蛋糕,眼珠被她瞪得突出,她愤怒地掰开她的牙关,像填鸭一样拼命往她的嘴里塞,语气阴冷又恶毒:“为什么不吃?为什么不吃!由不得你不吃,给我通通咽下去!咽下去!”
蔷薇拼命挣扎,比斯蒙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我的好孩子,还以为你真的得到了幸福,真是愚蠢又可怜。”
愚蠢又可怜。
一切都是假的。
比斯蒙教主是对的。
人类是虚伪的,残忍的,邪恶的。
感情是虚假的、无用的、累赘的。
蔷薇回过神来时,养父和养母头颅已经被她亲手斩下。
她坐在血泊之中,仰视着再次出现的比斯蒙。
他慈悲地看着蔷薇,语气充满怜悯:“我的好孩子,回到吾主的怀抱吧,只有祂才真心垂怜你。”
深深烙在蔷薇脑海中的这段记忆最后循环了一遍,顷刻像锁链断裂那般应声粉碎,黑雾从她眉心散去,原本的记忆浮出水面。
可怜的农户夫妇攒了一个月的钱给养女买了城里流行的果酱蛋糕,用地里的庄稼给蔷薇换了一件崭新的棉袄。
刚回到家,准备给心爱的女儿一个生日惊喜,却发现了双目漆黑,呆立在原地的蔷薇。
他们毫无防备地靠近她,柔软又脆弱骨骼包裹着跳动的心脏,容易折断的脖颈支撑着易损的头颅,不过片刻,寿星的刀如探囊取物般轻易地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蛋糕被蔷薇踩得稀巴烂,新棉袄上沾着草莓果酱。
直到锋利的菜刀砍到大动脉的那一刻,他们仍不明白自己心爱的孩子为何朝他们挥刀。
“哈,哈——”蔷薇不停地喘息着,她的心脏像被人紧紧攥住那般痛苦,她仿佛溺水者历经千辛才被人捞上岸那样大口呼吸着,妄图以此来减少一些心脏的痛楚。
希娅并不打算给蔷薇太多缓冲的时间,她再次开口:“你为了忘却痛苦的回忆,主动配合比斯蒙的实验,甚至连最邪恶的灵魂束缚黑魔法也敢尝试。”
“他对你的灵魂拥有着高度的操控权,所以你的灵魂与邪恶力量有着特殊的连结,你成为了比斯蒙手下力量最为强大的使者。”
“在高强度的实验和黑魔法的侵蚀之下,你难以对他人的痛苦产生共情,对任何人都保持着高度的怀疑,再也难以建立起任何亲密关系。”
“你对任何事物都抱有极高的攻击性,面对喜欢的东西都会不择手段地得到它,然后又很快地厌倦。”
“直到图畔的出现,才让你乏味的生活出现了仅有的乐趣。”
蔷薇颤抖着抬头看着希娅,嘶哑着说道:“一开始,我只把图畔当作普通的玩具。”
“他听话的过分,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一一照做。”
“老实说,我实在是太好奇他的忍耐限度会有多高了,所以我变着花样折辱他,可他仍然没有逃离我的意思。”
“他越是忠诚,我就越是想要证明感情的虚伪。”
希娅微笑着凝视蔷薇:“所以,当你发觉西西娜代替了你,成为图畔心中最在乎的人后,反而觉得如释重负了?”
蔷薇沉默不语,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片刻后,她抬头问希娅:“我能猜到你想要我帮你做的事是什么。”
“我也能猜到你会开出什么条件。”希娅站起身子,垂眸朝她伸出手。
蔷薇一动不动地回望她:“是吗?我的愿望可不好猜。”
希娅保持着伸手的姿势,黝黑的瞳孔里是深不见底的暗影:“你所求不过一死。”
蔷薇突然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笑得撕心裂肺、前仰后合,眼泪从她上挑的眼尾泅出:“小公主,你说比斯蒙擅长玩弄人心,可你也不遑多让啊。”
她止住了笑,拉住了希娅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没错,她所求不过一死。
这具身体是蔷薇换的第二十四个皮囊。
重生会顾名思义,就是比斯蒙想要复活黑魔法创造者“悯”,所创立的邪教教派。
比斯蒙将悯奉为黑暗神,他苦心钻研复活之术,他虽在黑魔法上有着极高的天赋和造诣,但凶煞至极的移魂之术却难以有进益。
他抓了上百个人进行实验,得出了一个结论——处在恐惧、害怕、愤怒以及不清醒状态的灵魂难以适应新躯体,即使转移成功,不出两天,躯体就会因为排异性发生溃烂。
教徒们在他的洗脑之下自然愿意配合,但抽取灵魂的痛苦却让他们本能地产生诸如恐惧、后悔之类负面情绪,实验从未获得成功。
直到他带回了蔷薇,她并不惧怕痛苦,反而迷恋这样的感觉。
比斯蒙成功地将蔷薇的灵魂融合在新的身体上,排异反应非常微小,融合三个月后,身体才出现了轻微腐烂。
他束缚灵魂的黑魔法在蔷薇的帮助下突飞猛进,蔷薇也成了他最疼爱的使者。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蔷薇获得了永生。
哪怕她厌倦了这个世界,不断自杀,比斯蒙也能不断地将她的灵魂转移。
蔷薇的灵魂属于比斯蒙,他牢牢地掌握着她的一切。
如果她想获得死亡,除了杀死比斯蒙之外,别无他法。
她可以和希娅达成合作,但她无法确定希娅有没有能力杀死比斯蒙。
或许这小公主只是想要用铲除邪教提升一下自己的声望,或许她只不过头脑一热,生出了无用的恻隐之心,大发慈悲地想成为那些少女的拯救者。
救出那些人质后,希娅的目标就达成了,真的会冒着风险非要追杀一个魔力强大的邪教教主吗?她必须得到希娅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