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无需为儿臣忧心，”哪怕对面是王青仪，云桐也不想在她面前落下成。
“朝堂总归是乱不了的。”
“朝堂啊……”
外头的日光西斜，窗棱的影子落在王青仪的手上。
她翻开掌心，把光与影都攥在手里。
“你说得对，没有人想再经历一次五十年前的大难。”
她说着，看向云桐，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你还算有长进，我看低了你输的也不冤。”
“母后不要说这种话。”云桐立刻道，这种示弱地话背后，一定是打了别的主意。
王青仪笑声未出就先咳了起来。
“也是我这身体不中用，才给了……可乘之机。”
她似乎话里有话。
这个念头在云桐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听王青仪继续说。
“看来我是没有这个命，罢了，我认了。只是，我很好奇，你有没有这个命？”
云桐沉默不语。
王青仪却像打开了话匣子，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朝堂之上，你没法一直坐山观虎斗，想好要用谁了？”
“齐州。”
云桐如实答道。
这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如说，她的出身就决定了她要与齐州绑定在一起。
只是，云桐并没有对齐州抱有太多奢望。
那几位出身齐州的尚书令使到底揣了什么心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不过，哪怕是借刀杀人，云桐也要抓住这个机会，反抗王青仪。
道理显而易见，王青仪有侄女有外甥，她们不得用，她才会来找云桐。
主动权在王青仪手里，一旦，哪天江韫开窍了，或者江雉功高盖世，那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眼下是个好机会，以充足的理由把王青仪请离京。
对外只说，太后去北寺养病祈福，反正没撕破脸皮，云桐一样可以打着太后的名号在朝堂上狐假虎威。
等她收拢了朝臣，赵明珹坐稳皇位。
万事大吉。
“母后在这宫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尽可以告诉儿臣。”
“我以为你会把江韫一起送走。”王青仪好奇地眨眨眼睛。
“儿臣与母后已经约好了。”
云桐多少存了一些讥讽王青仪出尔反尔的意思。
不过，对于江韫，云桐倒是真没打算怎么样，就像萧嫄，她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原因无它，她不觉得等江雉回京兴师问罪的那天，赵明珹有能力保住她。
况且，后宫如前朝一样，位置空出来，就要有人填进去。
萧嫄死了，萧家会送其他女儿入宫。江韫也一样，江家只是人员凋零，可旁支养子里挑挑拣拣总能选出合适的人来。
熟悉的对手，肯定比陌生的敌人要好得多。
王青仪听了云桐的话，怔愣了片刻，最后朝云桐挥了挥手。
“行了，不是要去北寺吗，夜长梦多，你让人进来收拾吧。”
王青仪如此痛快地松口，倒出乎了云桐的意外，但她没有再说什么虚意挽留地话。
“儿臣这就去准备。”
云桐亲手把王青仪扶上轿子的时候，太阳还挂在天上。
若是轿夫们腿脚麻利，天擦黑的时候，太后就能到达北寺。
北寺里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云桐回头看看上阳宫，里头除了几个还在洒扫的宫人，已是空空如也。
王青仪离宫了。
云桐这才对她做的事有了一些实感。
接下来，就是等京城里的流言消停下去。
时间久了，这件事就会泯灭在其他那些赵家的坊间传闻里，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去御书房，春祭的事还要与礼部仔细商量。”
这是新帝登基以后的第一次春祭，加之去年天灾不断，这一场祭典就显得尤为重要，一丝一毫都不能有闪失。
“我还以为，以她的谨慎性子，至少也要拖过春祭再动作。”
王青仪从轿撵下来，柳喜与柳乐扶着她上了马车。
她一抬头看到树枝上冒出了骨朵，不禁感叹道。
柳喜正好接话，被柳乐瞪了一眼，又悻悻的闭了嘴。
王青仪喃喃道：“不过也不坏，忍耐了，也不见得就有好果子吃。”
“娘娘，外头风大，您进去吧。”柳乐轻声道。
“夏循留在宫里了？”
“是啊，娘娘。”柳喜的语气透着一丝不满。
王青仪抬手轻轻拍了拍柳喜的头，说：“你的事咱们一会儿算账。”
接着，她又对柳乐点点头：“也好，就算是我最后坑了她一把的补偿，小夏是个能干的，若是那丫头有胆子用人，她也能轻松不少。”
“娘娘，您为何不与皇后把事情说开了？”柳乐忍不住问，“此事也不是您想要闹到这个地步的……”
“信任这东西，毁了一次，就很难重建。我们本来就各怀鬼胎，你以为她就甘愿做我的打手吗？”王青仪抿嘴一笑。
“那您也帮她够多了。”柳喜忍不住道，“朝政您手把手教她，小夏也是您多年教导出来的，就这么留给她。您做了那么多，她不领情，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王青仪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这是补偿啊，毕竟我要坑她一把，让她知道知道还有这么一招，自损八百……”
*
云桐到底没见到礼部尚书。
王青仪跪在宣政殿前，当着轮值尚书与宫人的面，哭诉自己悔不当初。
“此番重病，实为老天对罪妇的惩罚，臣妾有罪，对不起先帝，不该让先帝的血脉遗落民间啊！”
御书房离宣政殿还有一段距离，云桐赶过去的时候，太后已经被老尚书们劝去偏殿歇息。
云桐让人把王青仪送回上阳宫。
自己留下听大臣们讲述前因后果。
看着大臣们脸上还没褪去的震惊，云桐把自己的疑问吞回了肚子里。
她是皇后，她得拿这个主意。
可她又能有什么主意。
她万万没想到，王青仪居然把这事认了，如此荒唐的事，她居然也敢认？
这是要灭族的罪名。
云桐算着王青仪还在世的亲族冷静下来。
江家怕是不敢动，大漠那边全靠他顶着。
王家？王家都没人了，这些年王青仪自己折腾没了不少，如今细算起来，除了西边昭义关的守将与如今在宫中的王仲英，好像也没剩什么人。
“娘娘……”
林芊凑到云桐耳边小声道：“太后不肯回上阳宫，去了北边的冷宫。”
这是打算把这罪名认实了。
“娘娘。”吏部尚书上前一步，向云桐行了一礼：“此事还是早做决断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