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臣。
云桐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云权只觉得恍如隔世。
面前的云权与她记忆里的兄长已经是两个模样。云桐甚至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云晏的影子。
云权太瘦了,布衣长衫往他身上一披就像裹着一根风中摇晃的竹子。
云桐记得云权像极了大伯父云晏,可今日兄妹重逢,当云权远远地朝她走来时,竟让她想起自己的父亲。
“皇后娘娘,这些年可安好?”
云权的问安让云桐立刻回过神。
一本正经地说废话,这拐弯抹角的说法方式真是与云晏一模一样。
站在一旁的夏循,见云桐没有言语,便把话接了过来。
“今日皇后殿下天不亮就起了,专门等着见云侍郎。”
夏循的话是很好的提醒,云桐依着他的话,调整出一个最好的微笑。
“兄长,别来无恙。”
她说着,抬起手示意云权就坐。
云权却站在原地,盯着云桐看了一会儿。
不多时,笑道:“妹妹,这几年你受委屈了。”
云桐的眼睛红了红,她垂下眼眸,说道:“兄长说这些做什么,如今你回到京城,只是第一步,往后要如何,还需细细打算。”
云权坐到云桐下首,接过夏循奉上的茶,才开口道:“事关你与云氏一族的安危,的确马虎不得。”
“如今朝堂之上群狼环伺,不宜四处树敌……”
他看向云桐,言语中有一些明显到刻意的迟疑:“萧家……”
云桐下意识飞快地看了一眼夏循。
今日,她特意要夏循跟在身边见云权,就是这种时候,这种连她都慌神的时候。
林芊以她唯首是瞻惯了,若是见她没主意,肯定会有迟疑。
柳寥年纪尚轻,还带不出来。
云桐虽然不完全信任夏循,可挑来挑去,也只有他合适在这种场合出现。
而夏循已经有所动作。
他让一个衣着鲜艳的宫女上前点亮一盏宫灯。
云权没有防备,注意力立刻被宫女引走片刻。
等他再看向云桐的时候,云桐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萧家毕竟是陛下的外家,这我倒是无从置喙。”
云权听出她话中憋着火,左右看了一眼周围。
云桐挥了挥手,夏循立刻带着人撤下去,守着门口,让兄妹二人说悄悄话。
“妹妹。”云权低声道:“我母亲已经身故了。”
“你说什么?”云桐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母亲萧氏,已经没了。”云权又重复了一遍。
云桐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一丝动摇。
“什么时候……”
“去岁。”云权的表情毫无破绽,“但这事除了我的亲信,只有你知道。”
“妹妹。”云权探过身来,“我没有时间在被孝困在海洲了,我得来帮你。”
云桐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竟说不出半句话,只得缓缓点了点头。
*
皇后与兄长久别重逢,皇上特意下旨,许云权一直在宫中待到黄昏时分。
等送云权出宫的宦官回来复命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
云桐坐在书房里,一份公文握在手里半柱香过去也没看进去一眼。
“她就这么死了……”
她的伯母与萧贵妃是两个笼罩她童年时代的噩梦。
可她们却也真的像一场梦一样,云桐一睁眼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云桐以为她的伯母比萧贵妃的命好一些,可如今却也死的不声不响。
云权说她是病故,会有这么巧的事吗,云桐记得京城时疫最严重的时候,萧淑也依然健步如飞,走在宫道上能带起一阵风。
海洲竟是这般不养人?
原本她以为要活千年的祸害,竟就这样一命呜呼?
“云权说,萧氏是什么时候死的来着?”
云桐轻声问。
在角落里侍候的夏循立刻回答道:“只说是去岁。”
“那是不是……”
云桐看向夏循。
“那是不是有可能,是我做太子妃的消息传到海洲,云权怕我记仇,才先下手为强?”
灯火突然跳动,在夏循的面上留下一道阴影。
“小的认为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