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雁邱再次来到了墓地。
一间白色的小屋,全部由晶莹的卵石砌成,清雅别致,巧夺天工,在这荒凉的墓地里,显出了一份生机和可爱
小屋有门,却没有锁,但看守墓地的老伯不允许苏雁邱进去。
苏雁邱问他什么原因,老伯只是说,谁都不可以踏进这间小屋,除了它的主人,和被主人允许的人。
苏雁邱明白,小屋的主人,不是停放在这儿的骨灰,而是白璧微。
思索了片刻之后,苏雁邱来到了清黛区医院,找到了白璧微的姨母,曲素烟的妹妹曲紫烟。
他想要借阅当年的病历,想知道万渺云的死因以及白璧微的病情。
曲紫烟听白无瑕说起过苏雁邱,见他亲自前来也明白了他对白璧微的心意,略加思索之后,帮他复印出了当年二人的病历。
因为时间紧迫,苏雁邱只能收好病历准备回去再仔细研究。曲紫烟同他静静的走在花园小路上,沉默了一会儿,轻道:“你对微微,不会是普通的朋友之情吧。”
苏雁邱默然点头。
曲紫烟轻轻叹了口气:“雁邱,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只怕你……最终会失望。”
苏雁邱低低道:“我早就明白了。可我必须尽力,我不想让她那样下去了。”
“你真想帮她?”曲紫烟神色有些怀疑,“不惜一切?也不怕自己会受到伤害?”
什么伤害能痛得过看到她伤心呢……苏雁邱苦笑了一下。其实不仅仅因为想帮助白璧微,也是为了他自己吧,他现在,已经是无力自拔。
“可是,”曲紫烟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你喜欢微微什么?几年来她性格越来越怪异,她――哪儿值得你如此?”
苏雁邱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当然早就见识过白璧微超出寻常的任性刁钻,却从未生过她的气。白璧微本性或许并非如此,只是心中苦闷忧郁无法排解,才会有此表现吧。
那年夏天,第一次见到她时,仅仅看到她的背影,仅仅听到她的声音,就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疼。
后来,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更是想尽全力把她从那些痛苦的往事中拯救出来。
曲紫烟长吁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神色中有些痛楚,也有些欣慰。
这么多年,终于又出现了这样一个人,可以全心全意地对微微好,希望,真的能够挽救她吧。
恕她自私,她无法顾及这个年轻人将来是否会为情所困,只想着,他能不能帮得了她的微微。
微微太苦了,姐姐一家人,也太苦了。
慢慢地走了一会儿,曲紫烟开口问:“微微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苏雁邱把自己所知的简略说了一遍。曲紫烟叹了口气:“基本上也就这些了。渺云……那是一个完美的男孩子,正因为完美,才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上。”
苏雁邱心里一痛。他刚才简单看了一下病历,知道万渺云是出了车祸,可是现在听曲紫烟语气,似乎还有别的内情?
曲紫烟痛苦地摇了摇头:“是一个司机醉酒肇事,渺云他……是为了救微微。微微平安无事,他自己……”
像是整个人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胸腔里的空气猛然挤压出来,苏雁邱感觉到一种窒息般的痛苦。
万渺云……他是为了救白璧微?为了白璧微,他真的是不惜一切,甚至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
白璧微的心结,一是万渺云的死,二是对他死亡的愧疚――她认为是自己害了他。
“微微她……”曲紫烟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她说如果命中注定她与渺云生死相隔,那么应该死去的人是她,所以在渺云出事后,她竟然割腕自杀,希望以命换命,幸好被人救起……渺云临终前最后一个心愿,就是要求微微,为了他,好好活下去。”
苏雁邱明白了。
白璧微和万渺云有一个约定,支撑她努力活下来的约定。
她这五年来,就是为了这个约定,而坚强的生活,尽量让自己幸福快乐的活着――就算,为了强撑起这份表面上的幸福快乐,已经把自己累得身心交瘁。
“渺云去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微微就这样在雨中走着,任谁也劝不住,最后就昏倒在这花园里……”曲紫烟苦苦地叹了口气,“然后高烧不退,一连十几天……”
苏雁邱此时,已经失却了所有的思绪,完全被心疼和凄楚所包围了。
那些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曾经多少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又曾经多少次在绝望无助中挣扎?
“后来,微微终于醒过来了。她说,是渺云要她好好活下去,她自小就听他的话,现在,更要顺从他的意愿了……” 曲紫烟想起当初的事情,仍是抑制不住的心疼和后怕,“微微终于不再求死,可她当时肺炎加上肾衰,健康受到极大影响,直到现在,身体还一直很弱。”
苏雁邱强忍心痛,用力握了握拳,手指却无法抑止的轻微颤抖。
“情况就是这样了。”曲紫烟淡淡地看向他,并没有多少期待,“我把所有事情告诉你,其实是为了微微。我想知道,你是否可以接受一个病弱、脾气古怪的女孩?如果做不到,那么,请你不要破坏她现在的平静。”
苏雁邱叹了口气:“您带我去连草斋好吗?”
曲紫烟蹙眉:“你决定了?”
苏雁邱轻轻点头。
他,早就决定了。
“甚至在知道了她对渺云的感情之后也不改变?”曲紫烟半信半疑。
苏雁邱仍是轻轻点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眉间眸中,却是无比的坚毅。
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吧,因为他早已无力自拔。
曲紫烟微微一笑,随即又被忧虑所取代了:“你能对她好多久?”
苏雁邱淡淡道:“我知道您对我心存怀疑,我说的越真切,您就越会认为我花言巧语,不是吗?”
曲紫烟略略一怔,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是的,眼前这位还略带青涩的男子,竟然让她感觉到信任和安慰。
似乎,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