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春
那头食魂兽虚弱倒在地上,呜咽了两声,旁边还有一只灵犬幼崽哼哼唧唧叫的惨烈,它的前肢被掰折了,此时正满地打滚,浑圆黑瞳中还有泪水划过毛绒绒的黑脸上。
菊抱香面色阴寒,手中的鞭子握了又松,像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一旁竹洛筠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冷声问道:
“敢问相因真人,为何擅自踏入玉溪春?此地可是驭兽师驯养灵兽用的地方。”
相因长着一双三角眼,额头上依稀有些褐色斑点,脸上密密麻麻挤着皱纹,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细看有些瘆得慌。
他身材佝偻,白头发稀疏只有小小一绺,盘起来也遮不住秃掉的地方,闻言露出一口银牙,笑的渗人,声音嘶哑又凌厉:
“金翘的灵兽伤着了她师弟,既然她不想管,那只能我这个老不死的,舔着脸来替她管教管教这些个畜生!”
他拐杖重重杵在地上,菊抱香小心翼翼抱起灵犬,隐忍道:“相因真人难免有些越界了吧?如今竟是连驭兽师的活也敢抢?”
“放肆!”
嘶哑苍老的声音猛地拔高,听起来无比凄厉,菊抱香抬起眼睛冷冷看他,单手抱住灵犬幼崽,另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鞭子。
竹洛筠覆住她的手,极轻地摇头,示意她不可冲动。
幼犬委屈地用鼻头在她怀里拱来拱去,菊抱香一脸心疼摸它脑袋,眼睛都红了。
灵犬认主,认定了一个主人就会忠诚到底,而且灵兽和驭兽师之间过了契之后,羁绊感情都会变深。
灵兽普遍寿命长,长得也缓慢,这只小狗她是五年前捡回来了,好吃好喝伺候着,喜欢的不得了,现在看它前肢被折断,菊抱香疼的要命。
相因满眼厌恶怨毒,灵犬害怕的缩了一下,竹洛筠注意到这一幕,不动声色上前几步,把食魂兽和菊抱香都挡在身后:
“既然是要惩治食魂兽,那又与灵犬何干?前辈为何要折断它的腿?”
相因冷哼一声:“这畜生见了我便作势要咬,什么东西还敢咬我?我不把它杀了炖了就不错了,青玉,你师尊就是这样教你不敬尊长的吗!”
竹洛筠握紧拳头,正当他要咽下这口气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锦雀屏满宗上下谦逊有礼,我竟不知宗中还有这等不要脸之人。”
梅拂雪冷着脸出现,菊抱香意外道:“梅拂雪?你怎么在这?我师弟呢?”
重活一世听到菊抱香喊他全名,梅拂雪有些不习惯,轻咳一声道:
“仙君莫怪,我找不着回傲霜殿的路,胡乱溜达一番,误闯此地。”
竹洛筠听他的话,好像跟相因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他心中有些奇怪。
相因脸色瞬间变得青紫,面容狰狞指着梅拂雪就开骂:
“仗着自己是三甲榜首,就可以如此不知礼数了顶撞长辈了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梅拂雪前世就在这个老东西身上吃了不少亏,闻言脸色越来越阴沉,竹洛筠和菊抱香脑子里缺根弦,非要迂腐的把这个老贱人供着,前世就受了不少气,替着老贱人收拾了不少麻烦。
反正前世也成了恶人了,不如今生再当一次,他恶人做惯了,不如直接把这老东西宰了给他这师兄师妹解解气。
正当他欲拔剑杀人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安抚性地摩挲着。
兰明归姗姗来迟,竹洛筠刚刚说的急,只说了相因来了,没说相因在哪,他好一顿探查才找到人。
梅拂雪和相因前世一直不对付,兰明归看到他拔剑动作时被吓了一跳,他怕他再生事端,误入歧途,连忙阻止他,把他往自己身后一拉。
“梅拂雪是我的徒弟。”
他淡声道。
相因此人欺软怕硬,他知道自己如今在锦雀屏可以吃好喝好,出去受人敬仰,一部分原因是沾了“第一仙师”的光,而且兰明归一向克己守礼,不惹是非,不像其他两人一样虚情假意。
他身上嚣张气焰收敛起来,皮笑肉不笑道:“明归,今天我算是给你一个面子,若你这徒弟下次还敢顶撞我,我可就替你清理门户了。”
刚刚兰明归被梅拂雪那番话伤着了心,此时听到相因这种威胁言语,兰明归的脸冷下来,毫不犹豫怼回去:“我门下徒弟,除了我谁都不能碰,前辈的手也不用伸得太长。”
菊抱香在一旁很是解气地拉了一下竹洛筠的衣袖。
相因一阵青一阵白,被晚辈拂了面子令他感觉难堪至极,趁竹洛筠不注意,他又恶狠狠上前踢了一脚食魂兽的肚子,食魂兽疼的蜷缩起来哀叫一声。
菊抱香震怒:“你……!”
相因冷哼一声:“金翘,听闻食魂兽的肉可以延绵益寿,这畜生犯了这么大错,你倒不如把它红烧了,明日送到我院中孝敬一番,也算跟我赔罪了。”
菊抱香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到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梅拂雪眼底闪过杀意,兰明归握住他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柔声道:
“别气了,以后我替你教训他。”
相因走后,兰明归走到菊抱香身前,默默施法,把她的灵犬医治好:“师……师姐,灵犬只是骨头受伤而已,其他地方没什么大碍。”
他把嘴里那句“师伯”咽下去。
菊抱香抱着灵犬,仪态尽失破口大骂:“天道怎么不一道雷劈死这个老不死的啊!”
竹洛筠出声提醒:“师妹,慎言。”
“慎什么言慎言,这些年我们忍这个老贱人忍的也够多了吧?师尊在世时,师尊压着我们,让我们敬他,现在师尊他老人家仙逝了,好不容易等到你熬成掌门,结果你又压着我,不让我骂!”
她越说越激动,竹洛筠知道她心中有气,任她发泄,一声不吭。
梅拂雪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修真界最忌讳顶撞尊长,这些年锦雀屏因为兰若仙君有着第一仙师的名号,隐隐有一家独大之势,仙门百家看在眼里,心中还不知如何嫉妒呢,倘若这时青玉仙君这个掌门被那贱人泼上一盆子脏水,恐怕满宗门的弟子出门在外,都要被戳脊梁骨了。”
竹洛筠诧异看他一眼,梅拂雪面上看着倨傲,没想到却心细如发,说的一点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