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目光飘忽:“男儿家……妻妾成群,不也正常。”
梅拂雪冷冷道:“可那也是大门户的男儿,像你这种贫民破落户,我可没见过有谁是三妻四妾的。”
他话语尖锐,听的兰明归眉头一皱:“挽潼。”
虽然兰明归听到妻妾成群心里也有些膈应,但梅拂雪对着一个丧子老妇这般尖锐追问,着实有些无礼。
兰明归语气稍重了些,梅拂雪忽然气上心头,冷笑一声:
“你倒是一点没变。”
他这话嘲讽意味十足,几乎是立马就让兰明归意识到他又想起了些前尘往事,他脸色一白,动了动嘴唇想解释,一旁老妇见他们氛围剑拔弩张,阻止道:
“这位仙君说的也不错,我们这种门户,是不该三妻四妾的。”
她眼神黯淡:
“孩子年纪大了,架不住他自己有主意,我一个老东西掺和他们家事,他也听不进去,我是想着,科考在即,他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再影响了自身发挥,所以就纵了他一回。”
“谁知道就那一回,却酿成了大错啊……”
她呜呜哽咽起来,手帕掩面。
兰明归不会安慰人,梅拂雪面无表情似乎好像还在生他的气,也一言不发,屋中寂静,只剩老妇哭声。
门庭雨点噼里啪啦,天色骤然暗下去,电闪雷鸣,呼啸的风把紧闭的房门吹开,吓了老妇一跳。
狂风四起,雨点被吹进屋中,天有异象,兰明归挡在了梅拂雪面前。
房梁上那张黄符被吹的凌乱四飞,老妇害怕的在一旁念叨:“定是那妖孽又来了!仙君救命!”
忽然,那张黄符被吹落在地,飘零在老妇面前,兰明归手中掐着灵诀,还没打出去,就听那老妇发出一声凄厉尖叫:
“啊———”
那声音过于凄厉,令人寒毛直竖,兰明归头皮一麻,回头去看老妇情况,只见她青白着脸,像是处在极大的恐惧之中,枯瘦干巴的手去摸那张黄符,发间白丝被吹的狼狈不堪。
黄符飘在了梅拂雪脚边,老妇一路爬过去,想拾起来时,梅拂雪抬起脚,一脚将黄符在地上摩擦碾碎。
老妇瘫软在地上,红血丝爬满浑浊双眼,显得可怖,她发出怒吼,像一头被惹到的母兽一般,神色狰狞爬起来扑向梅拂雪,声音尖锐:
“你这贱人!!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梅拂雪轻飘飘躲闪开,兰明归觉得那也算一个精神寄托,以为黄符没了,老妇是过于害怕,看着神色凄厉的老妇,蹙起眉头质问道:
“你为何要踩碎那张黄符?”
梅拂雪冷笑一声:“你倒不如问问这位老太,干的是什么丧尽天良的蠢事。”
兰明归不解:“什么意思?”
“什么月女,都是狗屁。”
他话音刚落,一股子阴冷气慢慢爬上每个人的肩膀,老妇身体一颤,仪态尽失地抱着头往后爬:
“别杀我……小娥我错了……别杀我……”
上辈子跟着梅拂雪去不静山开荒,日日都能看见梅拂雪骂骂咧咧的超度鬼魂,如今不用灵力探,感受到这股子阴凉气兰明归就知道,这老妇家里有鬼。
兰明归一头雾水,还没想明白,只见屋中缓缓显出一个人影。
那女孩瞧着年龄不大,约摸只有十一二,头发凌乱,一身短的只到膝盖的白襦裙,苍白肌肤大面积裸露着。
兰明归立马收回视线,虽说是鬼魂,但也男女有别,属实不该看。
他这样想,梅拂雪可不这样想,梅拂雪手中稍微施展灵力,走上前去,握住了那个女孩的手
女孩抬眼看他,一双乌黑眼睛中,竟是溢满了泪水,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梅拂雪问道:“可识得字?”
女孩又摇头,神态急切,指着瘫在地上的老妇,努力做着嘴型。
梅拂雪看得出来她说的什么。
“坏。”
和自己想的无差。
“即是不能说话,又不识的字,那你就听我说即可,我若说对了,你就点头,若说错了,你摇头便是。”
兰明归这时候似乎也想明白什么,想到自己进门之前闻到老妇身上那股子刺鼻香味,又想到她刚刚的话,一时间难以言喻,深深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对面的梅拂雪。
“你是这家人娶进来的媳妇,叫小娥对吗?”
女孩点头。
兰明归神色复杂,这女孩看上去还是个孩子,怎么这么早就嫁人了……
梅拂雪看穿他心中所想,嘲讽道:“兰若仙君不染尘埃,不问世事,自是不知道这世间藏污纳垢,容得下多少畜生不如的东西。”
兰明归被他的话语刺痛,眉头微蹙。
“兰若仙君,今日你便看看什么叫人间豺狼,且让我慢慢讲与你听,弥补一下你曾经欠缺的教育。”
梅拂雪捡起地上那张黄符,女孩畏惧地往后躲了躲。
“不必害怕,此符已经失效,伤不着你。”
他拉着女孩,走到兰明归身旁,伸出手把黄符递给他:
“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玩意。”
上面被梅拂雪踩了一脚,符咒中间看不清楚了,兰明归只能从下面看出些许蹊跷,平常的符咒,一撇一捺,笔锋走势柔和,并不尖锐。
此符却走势尖锐,像是心怀怨恨的人把笔怼上去写的一样。
拿到手里,这才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并不是辟邪的狗血鸡血一类的鲜血。
梅拂雪怕他看不出来,好言提醒:“这是乌鸦血。”
兰明归难以置信:“乌鸦血?”
“那不是做万鬼阵,镇灵幡才会用的东西吗……”
后知后觉,恍然大悟,他猛然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是啊,镇灵幡万鬼阵可都是控制鬼魂用的东西,这屋子里恰好有一张符,符上恰好有乌鸦血,又恰好屋中还有个女鬼,还恰好,这女鬼是这老太的孙媳妇。”
他从兰明归手中抽过黄符,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向脸色灰败的老妇,出声道:
“兰若仙君啊,怎么这么多恰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