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炸元宵小摊前,杨缜付钱为赵琉璃买了一包炸元宵。赵琉璃迫不及待地拿竹签扎起一个送入口中,杨缜立即阻拦,接过去替她吹凉了再递给她。沉默寡言的少年眉目冷峻,喂赵琉璃吃炸元宵的动作却很温柔,他看着赵琉璃一口咬下去,露出满足的表情,也情不自禁地唇角微扬。
街上除了炸元宵以外,还有别的许多小吃。赵琉璃舍不得回去,拽着杨缜这儿也看看那儿也看看,最后停在一个卖玫瑰镜糕的小吃摊面前,露出一脸馋相。镜糕是用糯米粉蒸熟的圆形糕饼,糯糯的,粉粉的,上面洒了芝麻、花生、玫瑰花瓣和果酱,非但如此,中间还点缀了一颗熟樱桃,看起来既好看又好吃。赵琉璃见姑娘家都买,忍不住拉了拉杨缜的袖子道:“杨缜哥哥,我也想吃这个。”
杨缜从袖中掏出五文钱,买了两个,一个是山楂味儿的,一个是樱桃味儿的。赵琉璃高兴地接过去,不舍得吃,左看右看后道:“我要送给阿箩一个。”
杨缜看着她因为兴奋泛出红润光泽的小脸,沉声道:“你吃吧,靖王殿下会给四小姐买的。”
赵琉璃恍悟,旋即笑眯眯地把其中一个递到杨缜手上,“那给你吧!”腾出来的那只手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大手,往下一个小吃摊走去。
杨缜高大的身躯微微一僵,却没挣开,任由她柔软无骨的小手牵着,穿梭于市井人群中。
另一边,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魏箩便不见了。赵玠的眼神冷下来,环顾一圈,不见魏箩踪影,他叫来朱耿问道:“阿箩呢?”
朱耿指了一个方向,那里人多,稍微不注意便把人看丢了。“四小姐往那里去了,杨灏跟着她,王爷别担心。”
高丹阳听到他说出“阿箩”两个字,脸上的笑意顿时有些挂不住。阿箩?是英国公府的魏箩么?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一如既往地宠着她?当年魏箩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他就对她好得过头,如今算算日子,那个小姑娘今年十三了吧?赵玠还带着她一起上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高丹阳越想越觉得有危机感。赵玠比魏箩大了九岁,如今已二十有二,他若真想得到那个小姑娘,也不是不可能……这样一来,那自己该怎么办?高丹阳不安地想,这么多年她一直等着他,从二八等到双十,已经蹉跎成老姑娘。镇国公为了赵玠,不知拒绝过多少求亲者,本以为这次他从滨州回来就该商量他们的亲事,没想到他却跟魏箩在一起,他把她放在哪里?
高丹阳绞紧手中的绢帕,佯装不经意地问赵玠:“原来靖表哥是跟英国公府四小姐一起出门么?难道我刚才看到的不是琉璃,是四小姐?”
赵玠终于正眼看向她,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你没有别的事情了?”
高丹阳一滞,讪讪道:“有……”她指向前方的胭脂水粉铺,“我要跟晴阳一起去那里看看。”
高晴阳就在她身边,今年也是十三。小姑娘生得娇媚可人,对自家姐姐和赵玠的感情戏没有兴趣,正在一旁摆弄小摊贩的瓶瓶罐罐。
赵玠微微颔首,不给她说其他话的机会:“去吧。我跟琉璃还有别的事,不便多陪你们,有话改日再说。”
高丹阳听到赵琉璃也在,顿时松一口气。只要不是他跟魏箩单独相处就好,谁不知道赵琉璃跟魏箩关系好?赵琉璃难得能出宫一趟,肯定会把魏箩也叫上,赵玠为了保护她们的安全才会一起同行的。她微微一笑,笑容轻松许多:“靖表哥忙自己的,不用管我和晴阳,我们去前面的一品堂看看就回家。”
说罢拉着一旁的高晴阳,与他错身而过。
*
打发走高丹阳二人,赵玠往朱耿方才指的方向走去。
赵琉璃有杨缜保护,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只要到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宫门口就行了,他很放心,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魏箩要紧。
那小姑娘不知道为何走得这么快,一转眼人就消失不见。街道两旁都是形形色|色的路人,他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条街的路口看见她。她立在人群之中,身影不是最明显的,他却一眼就能看到。她紧紧盯着前方的一个人,那是一个男人,穿着宽大的衣服,披头散发,赤脚行走,正蹲在角落举着酒壶饮酒。
一看便是服用了寒食散的人。
赵玠眸色一深,加快步伐上前。
魏箩立在不远处,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个人。她想起了上辈子的常弘,常弘最后也是被李颂害成这样,整日浑浑噩噩,醉生梦死,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她绝对不能让魏常弘重蹈覆辙,他应该有更好的前途,娶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而不是毁在李襄和李颂两兄妹手中!
她情不自禁地抿紧唇瓣,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眼里却藏着惊涛骇浪。
她正欲转身离去,前方有一辆马车忽然失控,横冲直撞地往这边闯来。马车上的车夫慌了神,大声地叫路人退让,马车撞翻了前面卖豌豆糕的小摊,路人纷纷后退。她向一旁移了移,然而那匹马却长嘶一声,直直地往她这儿冲来!
她错愕地睁眼,尚未来得及移动,便见一个身影上前,俯身拥住她的腰肢,将她牢牢地护在墙角。
男人的怀抱温暖,手臂有力,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她眨了眨眼,他抱得太用力,她在他怀中动弹不得,只能转了转眼珠子问道:“大哥哥?”
赵玠的手放在她的腰上,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一声不响。
失控的马车被朱耿制服,乖乖顺顺地停在他们身后。车夫向朱耿连连道谢,朱耿摆手说不用,目光却落在角落里相拥的两人身上。
半响,赵玠才缓缓松开她,俯身几乎贴着她的额头问道:“为何一声不响地走了?刚才那么危险,若是我没有出现,你要受伤么?”
他的眼神太直接,她下意识后退,奈何身后就是墙壁,退也退不了,只能迎着他的怒意道:“大哥哥不来,我自己也能躲开……”
马车冲过来的时候,她原本想往旁边躲的,可是他冲上来紧紧地抱着她,反而让她动不了了。
这么说还怨他多管闲事?
赵玠紧紧盯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离得近了看她,更加让人迷恋。她的睫毛浓长,轻轻一颤便扫到他的鼻梁上,像一只无形的小手,不断地撩拨他古井无波的心境。
看着看着,心就莫名其妙地软下来。他直起身,视线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渐渐转深,想知道咬上一口是什么滋味儿。不能多看,再看下去就像刚才那个服用寒食散的人一样,中毒上瘾,一时一刻都离不开。
他移开视线道:“你方才在看什么?”
魏箩从他怀里钻出来,眺望不远处服用寒食散的人:“天气还没回暖,他为什么光着脚?大哥哥,他不冷么?”
赵玠没有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而是抬手拭去她小脸不甚蹭到墙上的灰,“他中了寒食散的毒,需要光着脚才能散热。”
魏箩仰头看他:“什么是寒食散?”
寒食散么……就是男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时,服用以后能够增强体力,产生幻觉,进而满足自己身体需要的一种药物。这种药虽然能使人一时快乐,但却含有毒性,长期服用会上瘾,最终血不华色,容若枯槁,生不如死。
当然,这些赵玠是不会告诉她的,揉揉她的脸蛋道:“是一种毒|药。”
魏箩似懂非懂地哦一声,忽而想起什么,往他身后看去:“你不是跟镇国公府的高姐姐在一起么?她怎么不见了?”
赵玠不大想提起这个话题,简单道:“她还有别的事,先离开了。”
魏箩便没有多问。
两人一起往回走,打算跟赵琉璃汇合。
没走多久,身后的一品堂门口缓缓走出一个人。高丹阳立在门口,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刚才赵玠抱着魏箩的那一幕正好落入她的眼中,他把那个小姑娘抱得这么紧,眼神紧张,仿佛抱着什么宝贝。
赵玠何时这么紧张过别人?
要说他们之间没什么,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