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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是海棠花的香味,身后是男人温暖宽阔的怀抱,这一瞬间,她不得不承认有些心动。

魏箩耳朵痒痒的,缩了缩肩膀,声音轻轻的,不敢惊动对面的杨缜和赵琉璃,“你去陕西做什么?”

小姑娘嘴上总是拒绝他,可是心里却是关心他的。赵玠把她的腰搂得更紧一些,埋在她颈窝深吸一口她身上的气息,“那里发生了旱灾,灾情严重,父皇命我前去赈灾,后日就要出发。”说罢一顿,亲了亲她的脖子道:“你放心,本王会很快回来的。”

她身上有一种淡雅的香味,不算浓烈,只有离得近了才闻到。不像是普通的香料熏出来的,倒像是从骨髓里蒸出来的气味,酥骨诱人。是以赵玠喜欢这样抱着她,闻她身上的香味。末了忍不住感叹道:“小家伙,你身上涂的什么香料?真香,本王以前怎么没有闻到过?”

魏箩耳朵泛红,他以前都是规规矩矩的,充当一个体贴入微的大哥哥形象。哪里这么近地抱过她?如今他倒是越抱越顺手,连征求她的同意都不要了。

这香是她跟韩氏学的,一共融入了玫瑰、麝香、茉莉和素馨等七种花的花汁,满满一筐子花瓣,最终只能做出一小白瓷瓶香精。魏箩舍不得用,只有每天洗澡时往浴桶里滴三五滴,饶是如此,每次洗完澡身上都散发着淡淡幽香。她从八|九岁开始就这样洗澡,如今已经过去五年了,不香才怪呢。

魏箩掰开他的双手,逃离他的怀抱,压低声音不满道:“大哥哥说话就说话,不要总是动手动脚的。被人看到怎么办?”

怀抱蓦然一空,赵玠颇有些遗憾,听到她的话弯起薄唇笑了笑:“被人看到了你就只能嫁给我,不是正好么?”

魏箩静了静

海棠树后面,赵琉璃和杨缜大抵还没离开,两人耳鬓厮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传入她的耳中。她俏脸涨得通红,好在此时天色已晚,周围光线昏昧,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赵玠见她不语,又问了一遍:“阿箩,等本王从陕西回来,你嫁给本王好么?”

她敛起眼眸,慢吞吞地说:“我要好好想想。”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他猛地提出来,她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原先她只打算退掉跟宋晖的婚事,却没想过自己会嫁什么样的人。如今她还有婚约在身,他却迫不及待地想娶她回家了,这么大的事,她当然要好好考虑考虑。

只不过魏箩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在景和山庄的时候,他站在她面前,问她日后想嫁什么样的人。她说对她很好很好的,他又问——

“像本王对你这么好么?”

彼时她以为他在开玩笑,随口两句就糊弄过去了。现在想想很可能不是那么回事,原来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对她不怀好意了!

魏箩恍然大悟,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丁点生气,反而有种莫名的感觉在心中发酵,涨涨的,一点点充盈她整个心房。她掀起长睫,对上赵玠那双深不可测、一动不动看着她的乌目,突然出声道:“大哥哥。”

赵玠轻轻地“嗯”一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不过不能想太久,本王从陕西回来,便要得到你的答案。”

她这回没有躲避,直直地看着他,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熠熠生辉,明亮夺目:“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赵玠动作微顿。

还有条件?他答应她考虑,没向她提条件已经不错了,这小家伙居然还敢向他提条件?

他哑然失笑,点头道:“你说。”

小姑娘端的一本正经,大眼睛眨啊眨,“在我没想好以前,你不可以亲我。”

赵玠脸上的笑意一凝,顿时有些笑不出了。

偏偏那张小嘴儿不知他的想法,启启合合,又继续道:“也不可以对我动手动脚。”

魏箩想得很简单,她现在尚未出嫁,待字闺中,是一身清白的黄花大闺女,总是跟他搂搂抱抱算怎么回事呢?搂搂抱抱就算了,他还总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亲她。现在是没有人看到,若是被人看到,她的清誉可都全毁了。

赵玠仔细想了想,他以后就要离开,一走一两个月,本来就亲不到她也抱不到她,没什么好想的。等他从陕西回来,她那时候也考虑得差不多了,那这个条件便不作数了。他颔首,刮刮她挺翘的小鼻子:“好,本王答应你。”

熟料她后退一步,捂着鼻子,眼儿圆圆地瞪着他:“说好了不动手动脚的,大哥哥才答应下来,怎么就不算数了?”

赵玠举着手:“……”

*

这天晚上赵玠把魏箩送回英国公府,倒是很有规矩。两个人坐在马车上,他只能遥遥望着她,想抱一下她娇娇软软的身子都不行。

魏箩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回到家先去正房跟魏昆说了一声,又去找常弘说了一会儿话。

魏昆和常弘见她迟迟不归,本就有些担忧,若不是知道她是去了皇宫,肯定张罗人去找她了。目下见她平安回来,两人都放下心来,问她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魏箩坐在彭牙鼓腿圆形绣墩上,托着腮帮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道:“琉璃心情不好,我便留下来多陪了她一会儿,顺道在她的辰华殿一块吃了晚饭。”

魏常弘坐在朱漆嵌螺钿嵌象牙翘头案后面,面前摆着一本书,正是薛先生今天讲的《左传》。他头脑聪明,学起来也比别人快,别人十五六岁念的书,他十三岁就把十三经学的差不多了,如今只不过是再次温习一遍。

魏常弘闻言,不疑有他,起身去一旁的多宝阁里取下一样东西,送到她面前,“这是我傍晚上街买的糖耳朵和芝麻糖,我记得你前几天说过想吃,今日正好看到,便给你买了下来。”

魏箩接过去,不禁一阵感动:“我那是随口一说……”

她前几天确实忽然想吃甜的东西,随口说了一句想吃糖耳朵和芝麻糖,她自己都忘记了,没想到他却还一直记在心上。魏箩把油纸包放在翘头案上,打开,捏了一块糖耳朵放入口中,甜甜的,又酥又软。她又拿了一块喂给常弘,“真好吃,你也吃一个。”

常弘张口,就着她的手吃了下去,嚼了嚼,正准备说什么,视线忽然停在她的耳垂上,一动不动地盯着。

魏箩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他眼神转深,抬手摸向她小巧的耳珠,面无表情地说:“这里有一个牙印。”旋即抬头看她,“阿箩,这是谁咬的?”

魏箩下意识一僵,糖耳朵含在嘴里都忘了嚼。她当然知道这是谁咬的,晚上在辰华殿后院时,赵玠对着她的耳朵咬了几下,她当时没在意,本以为过去这么久早就消下去了,没想到这会儿竟还在么?可是赵玠咬她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多疼啊!

魏箩心中诧异,面上却装出一处淡定冷静的模样,捂着耳朵轻轻地“哦”了一声,“这个啊,这是我跟琉璃闹着玩儿的……我跟她开了几句玩笑,她一生气,就冲着我的耳朵咬了下来。”

这个时候只能对不起琉璃了,总不能把赵玠供出来……若真这样,常弘还不立刻冲到靖王府找他算账去?

魏常弘一听,板起脸,顿时有些不高兴:“你跟她开玩笑她就咬你?你以后别跟她玩了。”

魏箩忍不住“扑哧”一笑,他护短护得太明显,让她这个撒谎的人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魏箩喂他吃了几块糖耳朵,说了几句赵琉璃的好话,他才勉强不追究这件事。魏箩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回自己房里洗漱更衣,准备睡觉。

她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几乎没做什么梦,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精神头儿十分好。

*

相反的,昭阳殿里的李襄却不怎么好

李襄坐在昭阳殿前殿背了一晚上书,背得昏昏欲睡,好几次坐在玫瑰椅里睡着了,却又被秋嬷嬷无情地叫起来。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总算背完了《内训》二十篇,当着秋嬷嬷的面一口气背完,陈皇后才准许她出宫。

不过一个早上,她便仿佛憔悴了许多。眼睛里有血丝,眼窝底下一圈青黑,脸色也很苍白,完全不复往日风光亮丽的模样。

李襄和高阳长公主一同走出庆熹宫,坐上回府的马车。

黑漆齐头平顶马车里,李襄终于忍不住扑入高阳长公主怀里哭了起来,“娘……”

高阳长公主自是心疼得不行,把她揽入怀中,轻拍后背安抚道:“襄儿乖,不哭了……回家后好好睡一觉,就当昨日什么都没发生过。”

亲自教训她的是皇后,大梁最尊贵的女人,她是长公主又如何?身份在她面前还是低了一等。赵暄心中肯定是不服气的。她跟陈皇后素来不合,如今女儿又被她罚了一顿,她心里能好受么?

虽说长嫂如母,可她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

李襄哭得委屈,不一会儿便哭湿了她胸前的衣襟,上气不接下气道:“那个簪子……都怪魏箩……”

簪子虽然是李襄弄坏的,可是她原本是想整蛊魏箩的,没想到被魏箩反过来将了一军!她心里不服气,却又没法说出来,只能将所有怨气都憋在自己心里,化作眼泪一并哭出来。

高阳长公主没听清她后面那句说了什么,可怜她受了委屈,而自己身为母亲不能为她解围,只得抱住她道:“好襄儿,回去后娘给你买很多簪子。你喜欢赵琉璃那个么?娘让人给你打一个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她摇摇头,抽抽噎噎地说:“我不要,赵琉璃的东西有什么好的?我才稀罕呢。”

马车很快行驶到汝阳王府门口,停在门前,门口的丫鬟连忙上前将她们接下来。

汝阳王等了她们母女一晚上,目下见他们平安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也上前来迎接。他昨晚收到宫中递来的消息,只知道陈皇后要将李襄留下一夜,具体怎么回事,却是不清不楚。

李襄擦擦眼泪,眼眶红红地跟在高阳长公主面前下了马车。

眼下,汝阳王见宝贝闺女这副模样,忍不住道:“襄儿这是……”

话没说完,便被高阳长公主瞪了一眼。他立即噤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笑着道:“回来了就好,襄儿累了么?你哥哥在堂屋等着,爹爹特意给你准备了一桌菜,全是你喜欢吃的。”

一行人走向正堂,快到正堂门口时,汝阳王李知良高呼:“颂儿,你娘和妹妹回来了,你怎么也不出来接一下?”

堂内,酸枝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穿靛蓝菖蒲纹直裰的少年,眉目清隽,模样跟以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只不过仔细看去,似乎少了一些乖张桀骜。他眼角下有一个浅浅的胎记,抬眸,露出一双乌黑深沉的眼睛。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翡翠金蝉簪收入袖中,站起来,走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