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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靖王府,魏箩把今儿赢得的战利品一股脑儿地倒在紫檀浮雕狮子戏球纹圆桌上,其中不乏银锭子、金锭子、玉佩、手镯和几颗珍珠等。高婉儿大手大脚,这里面一大半东西都是她的。魏箩把金子银子分别赏给章台院的下人,把碧玉小鱼赏给了金缕,翡翠手镯赏给了白岚,剩下几颗珍珠,魏箩见成色还不错,便对金缕道:“命人磨成粉吧,正好我的珍珠玉容散快用完了。”

金缕点点头,悄悄觑一眼赵玠,瞧着他脸色不好,明显有话跟魏箩说的模样,便识趣地退了下去:“等磨好以后,婢子再拿来给王妃过目。”

魏箩说好。丫鬟们都下去了,她才看向一旁的赵玠,想了想,从后面抱住他,“今天李襄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赵玠握住她的手,细细地婆娑,脸色还是不大好看,“她跟你说了什么?”

魏箩双手缠着他的脖子,脸蛋贴着他的脸,语序平静:“汝阳王有谋逆之心,私藏兵器,被徐州知府搜了出来,陛下要发落他。”说着一顿,眨巴眨巴大眼睛,“李襄说你陷害汝阳王,还说是我指使你的。”

赵玠把她拉到身前,捧着她的小脸问道:“你觉得,是本王故意冤枉他么?”

魏箩的眼睛清亮逼人,澄澄澈澈,分明生了一张纯真无害的脸,偏生小嘴说出的话这般无情:“汝阳王手握重兵,又跟五皇子同流合污,陛下早就忌惮他了,可他却不知收敛,树大招风,就算你不收拾他,陛下也会收拾他的。就算冤枉他又怎么了?若这事是我指使的,我还觉得这罪名轻了呢,应该把李家和五皇子一网打尽才是。”

说得太多了。魏箩抿唇,心虚地觑了赵玠一眼,乌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我只是随口一说,大哥哥别放在心上。”

哪知赵玠却露出笑意,揉了揉她的耳珠,颇有些欣慰道:“我的阿箩真是聪慧。”

魏箩看向他,“那汝阳王真是无辜的?”

“不是。”赵玠握着她的手,饶有趣味地把玩她的手指头。魏箩的手指头生得纤细可爱,一根一根犹如雨后新笋,又白又嫩,那十个指甲盖儿粉粉润润,让人看之便心生欢喜。“李知良确实私藏了兵器,不过他是为五弟做事,此番也是给五弟背了黑锅。父皇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背后是谁人指使,此次不仅汝阳王保不住,五弟也会受到牵连。父皇将此事交给我,便是希望我公允处理,没有偏颇。”

魏箩仰头瞧他:“那你想怎么处理?”

赵玠微微弯唇,乌目静静地看着她,“胆敢动我的阿箩,自然要让他们偿命。”

*

不出几日,汝阳王私藏兵器一案便有了结果。

汝阳王罪无可赦,褫夺一切兵权,收回大印,七日后于南大街的南昌门斩首。至于汝阳王的妻儿,因着高阳长公主这层关系,便酌情处理,子女贬为庶民,家中男丁世代不得参加科举,不得出仕为官,家中一半家财充入国库,以儆效尤。

当高阳长公主得到这个消息时,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神情空洞,丧失言语。

李襄站在赵暄身边,泪水夺眶而出,喃喃道:“怎么会……爹爹怎么会……”

那日她本欲去宫中求见陈皇后,怎奈何陈皇后身体不适,没有接见她,她还想着明日再去一趟,未料想关于汝阳王府的处置已经出来了。

大理寺卿许大人领着刑部的人将汝阳王府值钱的东西搬得七七八八,许大人临走前对高阳长公主行了一礼道:“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望长公主殿下多担待。”

李襄看不惯大理寺卿的嘴脸,抄起八仙桌上的五彩小盖钟便砸过去:“给我滚!”

大理寺卿到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将东西一一登记后,这才领着刑部的人离去

李襄倒在高阳长公主腿边,无助地问:“娘,怎么办,爹爹真要被斩首么……”

赵暄此时也是六神无主,没想到皇帝竟会这么狠心,当真一点不顾兄妹情面,准备将李家赶尽杀绝。她抬头看向门口,李颂神情寡淡地站在那里,微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颂儿……”

只这一声还没叫完,便见一个穿绿色襦裙的丫鬟匆匆赶来,口中道:“夫人,不好了,少奶奶投缳自尽了!”

树倒猢狲散。

高阳长公主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被人救下来时,魏筝已经没了呼吸。魏筝的死不是汝阳王这桩事的缘故,而是心如死灰,再活不下去了,这桩事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她自打嫁给李颂后,便没有过过一天舒坦日子,李颂从未碰过她,但是却时常让她同时伺候好几个男人。除了新婚之夜是李颂的狐朋狗友外,其他时候都是府里的侍卫,那些狐朋狗友再也没出现过,不知是被李颂处理了还是怎么。反而是侍卫,一个个五大三粗,从不懂得怜香惜玉,做起那事儿又重又狠,魏筝的身子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加之她不是明媒正娶进门的,婆婆和小姑子也瞧不起她,李襄常对她冷嘲热讽,魏筝在汝阳王府过得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她终于醒悟以前多么天真,竟然会认为自己能掌控全局,主持中馈,目下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李颂站在正房门外,看向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皱了皱眉道:“如何?”

魏筝的陪嫁丫鬟银楼哭得伤心不已,“小姐,小姐已经断气儿了……”

这等要紧关头,魏筝却还要添乱子。死了又如何?指望谁可怜她么?李襄一点感觉也没有,反而觉得厌烦:“你身为丫鬟怎么不好好看着?家中的事尚未解决,我爹爹生死未卜,如今她死了,还指望我们为她风光下葬么?”说罢啐一口,转身离去。

李颂更是冷情,只看了一眼道:“请人做一口棺材,葬了吧。”

如今李家自身难保,保不保得住这个家都是问题,即便魏筝死了,也惊不起什么波澜。人们只会以为魏筝受不了打击,不愿接受李家的没落,这才一死了之的。

暂且不提魏筝,翌日高阳长公主和李襄求见陈皇后,在庆熹宫外等了半个时辰,陈皇后才命人召见她们进去。

今时不同以往,高阳长公主即便心中有气,也不好再随性儿表露出来,规规矩矩地朝陈皇后行了一礼,便拽着李襄“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恳求道:“嫂嫂,求您向皇兄说说情,饶了他的妹婿这一次吧!”

嫂嫂,妹婿,这时候倒是知道拉关系了。陈皇后坐在铁力木镂雕葡萄纹椅子上,也不开口叫他们起来,只道:“长公主这是做什么?让人看了岂不笑话。”

高阳长公主长跪不起,声泪俱下道:“汝阳王虽说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但毕竟是陛下的妹婿,且膝下还有两个孩子,若是他没了,叫我孤儿寡母怎么活?”见陈皇后没有反应,心下一沉,恐怕陈皇后是不吃这套的,又忙说道:“恳请娘娘在陛下面前说说情,只要能饶汝阳王不死,我便出来作证,当年……”

“长公主。”陈皇后眼神一凛,打断她的话,“后宫不得参政。这话你应当清楚,你求我一点用处都没有。这事一直是长生处理的,他的决定,向来不是旁人能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