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安之所以知道顾文儿修习了暗巫术,自然是因为她也通晓三分,这巫术里,最糟蹋人的便是黑催眠,这是比蛊虫共生还要的恶毒的术法,会将人心中的善念都转为恶念,且中咒人不自知。
“好了,既然问的差不多了,那便去看看这位南疆的客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吧。”
白卿安说完,萧云璟识趣地搀扶住她,一副唯她马首是瞻的模样,见状,等着他拿主意的几人便自发地跟了上去。
——
皇宫里,顾文儿一改往日温婉大方的姿态,神色疯魔、眼眸赤红对着御书房的扫洒太监责打谩骂,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来的黑色长鞭,挥舞得啪啪作响。
然而小太监们宁死不屈,被打得皮开肉绽也毫不吭声。
“好啊,你们,倒是我小看你们天阳人的傲骨了。”顾文儿阴恻恻地说。
为首的太监,是这批扫洒太监里的头头,听见顾文儿小人得志的声音,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得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才是,不能死在她手下,皇后娘娘已经不是皇后娘娘了。
顾文儿手上的黑鞭子啪啪地打,一时之间打坏了不少御书房里的名贵瓷器,碎瓷片遍地,她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半晌,见无人肯说,她一把薅起为首太监的头,狠厉道,“还不说是吗?再不说信不信我让你……”她按着太监的头向那满地的碎瓷片压去,“再不说,就别怪我不给你们留全尸了。”
“……我,我说!”
顾文儿满意地一笑,把手里的太监甩到一边,“说。”
被她甩开的太监膝行两步,垂着脑袋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是真不知道啊,求大人明鉴。”
“砰——”
一个人影倒飞出去,顾文儿喘了两声粗气,“真是不知死活。”
剩下的太监里还有三个,她阴狠的目光逡巡了两回,指了指中间那个,“就你吧。”
“既然你们嫌命长,我就用你们的血来祭奠我的宝贝。”
顾文儿来御书房是为了找传说中的传国玉玺,她倒不是为了成为那个至高无上的人,反而是知晓了玉玺中有她必须要得到的宝贝,今日她终于将萧渊父子引出了御书房,怎么可能因为这几个太监而败于垂成?!
大不了直接毁了这御书房便是!
“啊!”
太监惊叫一声,失去了呼吸。
除了角落里不知生死的小太监,另外两个太监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垂着眼睛不敢看顾文儿,嘴里不住地呢喃,“……饶命啊饶命,饶命啊饶命……”
“哼!”
顾文儿冷哼一声,一鞭取了他们的性命。
“到底在哪里呢?到底在哪里呢?”
她有些癫狂地翻动着御书房里的盒子、柜子,甚至将贵妃榻都翻了过来。
角落里的小太监眯着眼睛,时刻观察着。
倏然,顾文儿的动作停了下来。
“哼,你藏的倒是严实。”
小太监眼睛紧闭着,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在装死,悄然又放松了些许,然而脚步声渐近。
“哒、哒、哒。”
一道利刃划过空中的风声响起,小太监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心里默念着,求皇上保佑,求皇上保佑。
有人倒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小太监踌躇片刻睁开了眼睛,面前是他刚刚当做保护神的皇上。
“……皇上啊,奴才终于等到您了……”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起身,膝行两步,抱住萧祁昭的脚痛哭起来。
萧祁昭:……
“给朕起开。”
小太监知道自己逾矩了,连忙抽搭着往后挪了两步跪在地上,“皇上,这、她已经不是我们的皇后娘娘了,她想要找传国玉玺!”
小太监名叫小凳子,算是萧祁昭贴身太监认的一个干儿子,是萧祁昭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让他来当御书房的扫洒太监。小凳子还算聪明机灵,在弄懂了顾文儿的意图之后,便装死缩在一角,不然方才命丧酒泉的人定有他一个。
“……这女子闯进来的时候,奴才几个正在收拾打扫,小桌子小板子他们去拦,却被她一鞭子打伤,后来更是把奴才几个都绑了起来,逼问奴才们传国玉玺的位置,这女子还狠心杀害了他们。”小凳子哽咽地说,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他贪生怕死,又得保护着皇家秘密,只能牺牲他们了。
萧祁昭还算知道这个太监的底细,明了他不敢骗他们,便就算胆敢欺君,不是还有皇婶吗。
他讨好地看着白卿安。
白卿安懒散地扫了一眼小凳子的脸,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萧祁昭一直默默盯着她的反应,见小凳子真无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凳子应一声,躬身向几个贵主儿行礼后便出去了。
萧云琛用脚踢了踢刚刚被他一箭射倒的顾文儿。
他用的是小媳妇给他的灵气弩,顾名思义就是以灵气作箭矢的弩。
白卿安摇了摇头,这点道行还敢出来卖弄。她昂了昂下巴,萧云琛停下动作。
素手一挥,躺倒在地上的顾文儿,嘤咛一声睁开眼睛。
萧云琰注意到这女人的眼睛是赤红色的,往后退了一步,还不忘拉了拉跟在他二哥身边默不作声悄然看热闹的儿子。
萧昀:说出来吓死你,我真的有可能比你还强呢,小爹爹? ????……
不过萧昀现在还是贴心小宝,他顺着萧云琰的力道往后倒腾了两下小腿,时机未到,他还不能暴露。
“祁昭,你怎么回来了?”顾文儿的眼神带着三分痴迷,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秀发道。
萧云璟和萧云珩悄然瞥了一眼侄子,眼睛里的意味分明,还真被你皇婶说中了。
萧祁昭恼羞成怒,“放肆,谁允许你口呼朕的名讳!”
顾文儿伤心震惊,伸手拉住萧祁昭的衣摆下端,“祁昭,你怎么了,你忘记我们从前的美好了吗?”
白卿安忍不住抖了抖肩膀,真恶心啊。幸亏她因为萧渊还躺在床榻上不能动而把苏星月留在了府里,不然作为萧祁昭他娘不得气死。
“离我远点!!”萧祁昭不仅余光中看见了皇叔的眼神,还看见了皇婶的动作,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一把抽出了顾文儿手中攥着的衣摆,愤怒得连自称都忘记了。
顾文儿不可置信,在心里疯狂推动着母蛊,怎么可能呢?她下的情爱蛊怎么可能会失效呢?明明之前还有回应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顾文儿唇边溢出一丝血迹,这是她疯狂催动母蛊的后果。
情爱蛊中的母蛊依持着子蛊生存,之前为了不让她发现,白卿安用灵力连接上了母蛊,让母蛊维持了一段时间的生命力,然而现在白卿安已经断开了这份连接,即将死亡的母蛊承接不了顾文儿过多的力量,溢出的力量自然由她本人承担。
也就是说顾文儿现在越催动母蛊,越相当于在自己打自己。
白卿安冷眼看着她作死,见她越来越虚弱时才开口,“怎么样?被蛊虫操控的感觉如何?”大抵是累了,白卿安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太像她自己的。
“你是谁?”闻声,顾文儿警惕地抬眸看向说话之人,凝睛看清来人后,她失声喊道,“护国王妃?!”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她被灵力所伤后就一直瘫坐在地上,此刻也无法躲避,便往后挪远了一些。
“你认识我?”白卿安眯了眯眼。
当然不是因为顾文儿脱口而出的护国王妃,而是因为白卿安竟然看到她和自己有因果,她今日可是第一次见顾文儿,然而身上已有了和她的因果。
“不!我不认识你!”顾文儿否认道,“不不对,我认识你!”
萧云璟皱眉看着面前的女人如同失心疯一般不知所云,琉璃般的凤眸潋滟,眸色渐深。
“你来御书房到底为何?”萧祁昭见这女人竟然敢对皇婶出言不敬,不知道是不是当过露水夫妻的原因,他一见到璟皇叔充满杀气的眼神,便下意识的主动问道。
萧二萧三冷厉的眼神看向侄子。
“怎么你真对这个女人生了情?”萧云琛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若是如此,他保不齐要为皇室清理门户了。
萧云珩却淡淡地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祁昭应当不会这么难过美人关,对吧。”
萧祁昭身上汗津津的,“可能是因为子蛊还在作祟。”
连萧云琰都看出来,他有三分刻意地抢断大哥说话,默默地摇了摇头,他们这个侄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心软了。
萧家兄弟都知道他的短板,却没想到有如此之短,顾文儿其心可诛竟然还对她抱有留情之意。
萧祁昭不敢看皇叔们失望的眼神。
而一旁的顾文儿却以为子蛊却真的还没有死亡,眼眸中的赤红色淡去,恢复了往常的黝黑,呢喃道,“我便知道祁昭你不会放弃我的。”
“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你们天阳的传国玉玺罢了。”
许是感受到了萧祁昭的真情,误打误撞的,顾文儿自己招了出来。
看着御书房东翻西倒、一团乌糟的模样,萧祁昭的眼神带到了那三个死不瞑目的扫洒太监不敢再出声,他作为皇帝,不能再对敌人心软了。
“还不肯说实话是吗?”萧云琛疾言厉色,他的声音又一惯肃穆威严,冷不丁的让顾文儿抖了一下。
萧云珩剑眉微挑,胆子不大,做出的事儿不小。
“我、我也不知道……”顾文儿的眸色闪了闪,唯唯诺诺道,“……皇上你知道文儿的,文儿从来不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想来定是有小人陷害文儿的。”
恢复瞳色的顾文儿好像有了理智,但脑子依旧不多,堂堂一国之母,对着长辈污言秽语在先,在长辈面前对夫君放浪形骸在后,便是不拘小节的萧云琰都看不下去了。
“我说萧祁昭,这女人你是怎么看得下去的。”萧云琰捂住儿子的耳朵,面露不耐。
“云琰,你先把小昀儿带走吧。”萧云璟朝弟弟招了招手,萧云琰耷拉着眉眼,脸上尽是不好惹,终归是听了哥哥的话,抱起儿子走了。
萧昀是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但他人小言轻,乖乖地趴在小爹爹的肩头,伸着小手对爹爹们和娘亲摆了摆。
萧二萧三见儿子走开了,神色立马不像刚才的温柔和善,萧云琛脸色沉沉,不善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萧祁昭,眸底尽是警告之意。
萧祁昭不知为何,没看见顾文儿的时候他心里毫无怜惜之意,一和她面对面,又看她仿佛是被人欺负的委屈样,心里就痛得很不舒服。
他泪眼婆娑,对着白卿安哀求道,“皇婶救救侄子……”
萧云璟在白卿安的示意下,一个手刀打晕了萧祁昭,他安心地闭着眼晕了过去。
萧祁昭安心了,顾文儿又开始癫狂了。
“谁!谁允许你们打他了!”顾文儿的眸底开始泛红,她伸出手朝萧祁昭而去,被萧云琛拦在半空,见状,失了神志的顾文儿五指为爪直直地朝萧云琛的面部而去。
“小心!”
萧大萧二提醒道,但他们对于弟弟的武力值还是很相信的,两人自觉地站在小媳妇的左右两侧保护着她,若不是他们实在帮不上忙,也不至于让双身子的小媳妇还冒险以往。
萧云琛果然不负众望,一把便将顾文儿制服在地,顾文儿挣扎着,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竟然敢如此对我!等我拿到玉玺后,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萧云珩嗤笑一声,“不知做哪门子的美梦。”
说那时迟那时快,顾文儿忽然间脱离了萧云琛的禁锢,一个鹞子翻身,便和萧大萧二对峙上了。
这时,萧家兄弟才发现,不知何时顾文儿的双眼已然通红,手上的护指也已不见,正常人的手指粉中透着红白,而顾文儿的手指尖锐且长,像是沾了毒药一般泛着幽冷的蓝光。
“卿安,这……”萧云琛站在顾文儿的身后,他看见了更多:
顾文儿的发髻在方才的打斗中散落开来,此时,她的头发长长了许多,直直地拖在地上,发丝间零星闪烁着红光,那些红光就像一个个恶兽的眼睛一样,看起来十分可怖。
白卿安就说,不知道为何顾文儿竟然和她有因果,还是已有关联的因果,原因在此。
顾文儿竟然和十五年前那个将轩辕万民上供的人有瓜葛。
她破了十五年前的阵,毁了那人所谓的江山大业,自然和那人的后辈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因果关联。
“原来如此。”她轻声呢喃。可为何顾文儿是南疆人呢?
白卿安脑子转的快,手里的动作更是不停,只见她素手翻飞,凌空便飘起金红色的火焰,火焰像是有目标一样不避不闪的冲着咆哮的顾文儿而去。
顾文儿从火焰出现时便表现出惧怕的神色,见火焰迎面而来,她尖叫一声,扭头落荒而逃。
萧云琛见状,想拦住,在小媳妇的一声厉喝后停下了动作。
“别动!”
白卿安上前两步,回头看了看萧大萧二,“你们也别动。”
三个男人只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可奇怪的是,顾文儿疯狂地在御书房里跑动,却对他们三人视而不见,更对他们三人绕道而走。
不过,御书房再大也没有大到让顾文儿上天入地的地步,很快顾文儿便被白卿安的符纂压倒在了地上。
“放……放开我!嗬嗬……”顾文儿的喉咙里发出嘶吼声,像是警告一般让人远离。
白卿安眉眼淡淡,凌空画符,一道金红色的光打在顾文儿的身上,一声哀鸣后,顾文儿的身形竟然开始若隐若现的变化。
萧家三兄弟听话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身子,只不过通过瞪大的眼睛能看出他们对于眼前的景象也万分吃惊。
[难道顾文儿不是人?]萧云琛第一次主动对不是军事方面的事起了好奇心,问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云珩和小媳妇学的,也爱摩挲起自己的下巴,[应该不是。]
萧云璟不发一言。他的凤眸紧紧地跟着动作凌厉的白卿安,生怕她出现万一。
好在在自己的舒适区,白卿安便是无上的神,变化后的顾文儿很快便发不出声音来,只剩下浓重的呼吸声响彻在御书房里。
不过白卿安并没有掉以轻心,她依旧没有叫自己的相公近身,反而自己洒下一些小纸人,让它们去搬动顾文儿的身子。
僵直身子的顾文儿,被小小的小纸人齐力抬起来翻了过去,她的眼里失去了红光,变得空洞而无神,她原来称得上几分貌美的脸上遍布着黑色的暗纹,原来细嫩白皙的皮肤也变得粗糙不堪,就像是被人吸干了精气神一样。
萧二萧三倒吸了一口无声的凉气。
“看到了吧,如果轻易被她碰到便是如此下场。”白卿安一回头便看到这两个相公难得的吃惊表情,肃穆道。
萧二萧三点点头。
萧云璟没见过这样的顾文儿,但见过其他人有过类似的模样,“安安,这个黑纹是只有她会有吗?”
白卿安不解,“难道萧老大你见过其他的?”
萧云璟盯着白卿安的眼睛点了点头。
大相公认真的神情让白卿安明白事情不太对劲了。
这明明是现世才会有的暗纹,是原来一个古老家族的图腾。
可就算再历史悠久,也没有延伸到古代的地步,更何况他们明明是平行时空。
“安安,我们现在可以动吗?”萧云璟见小媳妇皱起了眉头,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告诉她,忍不住出声问道。
白卿安朝他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地上的顾文儿又发出了动静。
“还没死呢。”萧云琛没有什么意味地说出了这句话,“这命也太长了。”
“她又不是一般人,岂能和普通人相比。”白卿安有些好笑,难得见三相公犯蠢,心里松快了些许,不管怎么样,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呢,大不了就是他们回一趟现代?也不知现在还能不能回去。
白卿安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不知道崽崽们什么时候出来,希望是在他们回去之前。
不过……
她带着杀气的杏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仰面躺倒在地上的顾文儿,先把这事解决了。
尽管顾文儿和她有三分因果,白卿安因近期功力暴涨,竟也能探得半寸天机,顾文儿竟然和轩辕明月家有瓜葛,也就是说,当初她为了保全性命而被迫被天道爸爸送去现世的罪魁祸首,还有明月家。
“……不、不……不要杀我。”顾文儿一睁眼便看见了白卿安充满杀气的神色,连忙求饶道,“我可以告诉你玉玺的作用!”
白卿安无动于衷,别说玉玺对她本就无用,便是有,顾文儿的话也不可相信。
“传说,传国玉玺里有龙血,饮龙血者能获得神龙的力量!”
顾文儿的声音带着些许蛊惑,甚至媚眼如丝地看向萧家三兄弟,忧愁哀怨的眼神朝着三人频频暗送秋波。
萧家三兄弟视而不见,什么牛鬼蛇神也敢来卖弄风骚?
“够了,不用再垂死挣扎了。”白卿安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为了尽早解救相公们,她以手作刀,指缝中夹杂着两枚天雷符——对于这些黑暗之物便是致命的打击,她神色淡淡,手对准了顾文儿的脑袋便要砍下去。
“等下!”顾文儿飞快地大声道,她不能死在这里!“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天阳吗?”
白卿安的手依旧在往下砍,甚至没有慢一丝。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顾文儿闭着眼睛喊道。
冷风吹过,符纸和朱砂的混合香味飘散在空中,顾文儿只觉得鼻头痒痒的,像是符纸在摇曳,只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和胆子睁开眼睛了。
白卿安起身,用手拿开,“说说,我听听。”
她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个什么来。
顾文儿呼哧带喘地深深喘了两口气,吓死她了,吓死她了。
“嗯?”白卿安冷哼一声。
“我知道你是因为一个阵法才去了那边的。”顾文儿见白卿安脸色又冷了下来连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