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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微亮,清水之上起了薄雾。

吕布诸军按照昨日的安排,陆续过河。

张祯一直紧张地看着上游,就担心看到冒火的大船。

岸边的抛石机也准备好了。

但直到她和吕布诸将到了北岸,上游也没什么动静,别说火船,探查的小舟都没有。

双脚踏上北岸地面后,曹操捋须而笑。

张祯看看他,本不想说话,但一种来自原着的神秘力量,让她不由自主问道,“曹将军何故发笑?”

好险,差点将他称为丞相。

曹操:“我笑袁氏少智无谋,哈哈!”

袁绍若真用火攻,哪怕己方有抛石机、精锐水军,也会造成一些损失。

但他竟然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让他们渡河了。

这不是无谋是什么?

手下也没个人提醒他,可见要么众叛亲离,要么尽是庸才。

张祯:“......曹将军,你莫笑!”

讨伐袁绍一事,她极有信心,但老曹这相似度极高的经典台词,让她有些心慌。

赤壁之战中,曹操大败逃亡。

你说你逃你就好好逃,还偏要在易设陷阱处点评诸葛亮和周瑜,说什么周瑜无谋,诸葛少智,哈哈大笑。

结果第一笑引来赵云,第二笑引来张飞,第三笑引来关羽。

曹操不太高兴,“为何不能笑?”

这侄女儿管得有点宽。

张祯:“......怕你笑早了。”

为何?呵呵,因为你不知道,你的笑声会招来什么。

曹操:“神悦谨慎......”

一声哈哈堵在喉咙里,没发出来。

吕布:“谨慎无大错,小心驶得万年船!”

其实,这波他站曹操,也觉得袁绍少智无谋,还没胆量。

但既然神悦感觉曹操笑早了,那必须支持。

下令诸军戒备。

关羽、赵云两支前军,已在北岸宽阔之地设好军寨,连绵数十里,蔚为壮观。

吕布一进中军大帐,便召集诸将、谋士,商议军务。

这是必要的流程。

战场上瞬息万变,不可能一条战术走到底,需随时调整、完善。

他虽自负,但也心细。

张祯安静地听着。

心却飞到了另外一边。

此时袁绍在做什么呢,是在后悔,还是下定了决心要跟朝廷大军决一死战?

——

“咳咳,过河了?”

袁绍恹恹地道。

因对诸将存了疑心,很多事他便不敢放手,只能亲力亲为。

结果疲惫过度,又染了风寒,眼下身子难受,精神萎靡。

逢纪小心道,“过了。”

袁绍:“过了便过了罢。”

他选的决战之地,在邺县以南八十里外的落仙岭。

吕布字奉先,音同凤仙,邺县又恰巧有“落仙岭”这个地方,可见是上天为他定的葬身之所。

又问逢纪,“你族弟可有信传来?”

逢纪战战兢兢道,“尚无。”

袁绍沉默片刻,黯然道,“此事不成了。”

逢纪:“......也未必,再等一等。”

他也心知不成了,可这事儿是他提出的,不到最后一刻,他不能承认失败。

袁绍冷哼一声,忽然发怒,“当初就该你去!逢措年轻不知事,也无才名,袁术如何能信他!”

逢纪不敢辩解,心里暗暗叫苦。

袁尚不想让他离开冀州,因此改由他的族弟逢措前往淮南,这事儿袁绍也是同意的,怎地此时又怪他?

袁绍又骂袁术,“路中悍鬼,薄情寡义,丝毫不顾兄弟之谊,我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朝廷容不下他袁绍,难道就能容下袁术?

哼,他之今日,就是袁术之明日。

今日袁术不助他,明日也无人助袁术,大家一起倒霉。

正骂着,袁尚进来伺候汤药。

袁绍心下熨帖,“我儿,这等琐事自有丫环,何需你亲自动手?”

袁尚正色道,“父母有恙,做儿子的本就应当侍疾。何况,阿爹一身担负冀州安危前程,怎会是琐事?”

袁绍向逢纪叹道,“叫我怎能不疼他!”

显甫于诸子中人才最为俊雅,也最为孝顺。

逢纪自然也赞袁尚有孝心。

等他告退,袁尚喂父亲喝了药,略带担忧地道,“阿爹,我看大哥心怀郁郁!”

袁绍脸一沉,“别管他。”

袁尚沉吟道:“或许,我不该反对火攻之计。”

袁绍:“我儿见解得当,并无错处。”

前几日,显忠提出趁吕布大军渡河时以火攻之。

显甫不赞同,理由有三。

其一,吕布大军又不是没长眼睛,不可能看不到河面上的火船,岂会容许靠近?定然想办法阻拦。

其二,吕布大军不善水战,但冀州兵也不善,何必在水上纠缠?

其三,若是火攻失败,对士气又是一大打击,不如收拢战线,集结所有兵力,一决胜负。

他也觉得有理,便否决了显忠的提议。

自那以后,他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肯定是还记恨着那晚打他的一巴掌。

袁绍暗恼长子记仇。

他是做父亲的,莫非还打不得儿子?

况且,他后来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暴躁,好生安慰了显忠。

他怎还是介怀?

气量忒小了!

袁尚觑着父亲神色,又道,“阿爹也莫要烦忧,我会再找大哥致歉!”

天地良心,他反对火攻,真不是为了与大哥互别苗头,是真的觉得此计不妥。

袁谭若因此恨他,他也不惧。

只是此时面临强敌,纵然兄弟阋墙,也该外御其侮。

袁绍:“不必!”

显甫这般纯善,显忠却妒忌怨恨。

想到兄弟俩有可能同室操戈,袁绍一晚没睡着。

次日一大早,下令袁谭回防邺城,换次子袁熙来前线。

袁熙才干平平,又是庶出,并不得他看重,因此留守邺城。

但他也怕长子、三子又起争执,索性隔开。

袁谭接了调令,并无异议,冷笑数声,率领亲随部众回去了。

又过三日,逢纪终于接到了族弟的信。

急不可耐地打开,还没看完,逢纪就呆了。

因这信是通过冀州军送来的,袁绍也很快得知,传他去问。

逢纪只得去了,踌躇道,“主公,袁术不助。”

袁绍早有预料,倒也不失望,“还说了什么?”

他现在只想知道,袁术是如何嘲笑他的。

逢纪含糊道,“也未多说。”

袁绍起疑,“信在何处?”

逢纪犹犹豫豫地递上信件。

袁绍看完,信上果然没提及袁术怎么笑他。

这信也不是逢措写的,是逢措的随从。

逢措不写,是因为忽然卒中,半身不遂,口角流涎,别说写信,话都说不囫囵了。

袁绍沉默许久,才对逢纪道,“等他回来,让府中良医诊治。”

逢纪感动地道,“多谢主公!有负主公所托,某甚感惭愧!”

袁绍长叹一声,只觉万事不顺。

可他也无法责备逢纪。

毕竟逢措原先也算族中翘楚,如今却成了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