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
殿试。
杭舒章、苏韵香二人早早起身,在家吃过万梧桦煮的状元及第粥。
来到皇宫外,随着应试人群入宫,历经点名、散卷、赞拜等礼节。
一通下来,只觉头昏脑胀。
看到考题的时候,杭舒章眉头皱了许久都没有舒展过。
圣人欲不欲。
所以,永帝是要追求常人所不追求的东西?
此句出自【道德经】第六十四章。
其原文为: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永帝分明是心怀大志之人,为何会用【道德经】中的语句做考题?
道家宗旨乃是无为。
永帝治国理念是有为。
这考题与永帝治国之念背道而驰。
是以,永帝想考的是什么?追求的是什么?
杭舒章思虑良久,抬头看向日头,日头已开始偏西。
提笔开始写。
永帝瞧见了杭舒章在一众考生之中,眉头皱了一下。
站起来,朝着杭舒章走去。
此前因着使节之名见过几面。
春日宴上显出来的学识倒是有几分驳杂。
不知正经考科举会不会有什么惊喜?
此前邀她来永国为官,她还拒了朕,现今却来参与科考。
这女娘倒是有趣。
监察考场的其他官员看着永帝走向杭舒章,目光纷纷跟了过去。
监察的官员见到杭舒章,心想,此人不是宣国使节吗?
为何会出现在永国的科举场上,还一路考到了殿试。
不论如何,得皇上看重,怎么也不能把人刷下去。
永帝见着杭舒章的开篇写道:圣人欲不欲,有道圣人当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
永帝笑得无奈,这杭絮之还当真是惫懒。
朕出这考题,她倒是照着原文给朕抄下来了。
然而,再细看下去,后篇写的却是关于自己开女娘考场的论见。
大致内容是自己虽然已开了女娘考场,使得天下女娘得以与天下学子一较长短。
学以致用,报国有门。
但其实未曾改变什么,还举出了例证。
吾于永京置屋过契,吏曰:女娘不得独立门户,不可持地房契书。
永帝看到前面夸他的那一段,眉开眼笑。
看到后一段,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
甚至还皱眉,一脸的不高兴。
暗中观察永帝的监察官员看到永帝脸上的笑意没了。
提心吊胆的把视线放向别处,生怕永帝一个不高兴,怒喊道:[来人,把她给朕叉出去。]
杭舒章凝神书写,根本不知道永帝就在自己身后。
书写完,杭舒章也懒得再去检查了。
不出意外,这是自己唯一一次给永帝上书的机会。
此前想着不要操之过急。
但,若是此时不提,往后更是没有机会。
考中的话,大概率是会被分派到地方为官。
不中的话,就要等上三年。
自己就要到而立之年,哪还有几个三年来蹉跎?
不如放手一搏。
考完之后。
杭舒章在宫门口与吕束语分别。
牵着苏韵香一道归家。
万梧桦和曲倾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二人归来。
吃完之后,二人闭口不提殿试之事。
三个少年欲言又止。
杭舒章当作没有瞧见,牵着苏韵香回房梳洗。
苏韵香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杭舒章,有心想问问殿试的答卷。
可看到那疲惫的神色以及眯着的双眼,终是忍下了话头。
拉过被子盖住身上的人,一同入眠。
......
考完之后,不论中与不中,两人都彻底的放开了心态。
不再像考前那般紧绷着神思,亦不再去看书。
闲暇下来,二人督促三个少年读书。
曲倾没有逃脱写大字的命运。
被抓着和陆瑾一起读书,写字。
陆瑾粗粗识得一些字,基础太差,整日不是被罚抄书就是被罚背书。
不过曲倾和陆瑾都没有叫苦,也没有叫累。
很是认真的完成苏韵香布置的功课。
......
这一日荣棠公主遣人来邀杭苏二人一同去公主府,说是有事相商。
到了公主府后,桂许德捧着一本书册。
书册罗列了近日来她写的东西。
杭舒章接过来翻看,里头规划着开办织造坊、染坊、成衣坊、绣坊、女娘书院等等。
书院中详尽写着所授技能。
有算学、纺织、刺绣、医药等以及武学。
这是杭舒章没有想到的,竟然还开设武技。
转念一想就想通了。
顾梦寻原本就是统率三军的大将军。
桂许德亦是出身将军府,骨子里流的是武将的血,武技自是不会落下。
桂许德问道:“二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加进去的?”
杭舒章赞道:“已然详尽,无可挑剔,实施之时遇到了问题再更改。”
苏韵香遗憾的说:“桂小姐这一身本事,竟然没有参与科举,当真是可惜。”
桂许德摇头说道:“我练武和打理这些杂事尚可,那些圣人之言我读不进去。”
“既然没有疑问,那便按许德所拟去实施了。”荣棠公主笑着做了最后的决定。
杭舒章走到案前,提笔沾墨,头也不抬的说道:“这个待我抄录一份,若是有幸派官,许能用上。”
“若是落榜,我亦可有事去做。”
顾梦寻说道:“絮之怎的考完一场之后反倒谦虚了许多?”
苏韵香笑着说:“科举与耍心计谋略不一样,此前是我与絮之太过狂妄。”
“能意识到自己不足,便说明二位尚有往上提升的地方,是好事。”顾梦寻话语淡淡,似在意料之中。
杭舒章抄录着书册,听得顾梦寻的话语,当即说道:“此前觉着自己所会颇多,现下觉着,要学的更多。”
“所幸尚有时日来得及学,再者,若非皇上开恩,学再多亦无用。”苏韵香补了一句。
桂许德好奇问道:“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开此隆恩?”
当时永帝找的借口是荣棠公主成亲,但后来全国推行。
傻子都知晓,此前的说法不过是在适当的时机找寻了一个借口罢了。
一屋子人没有人回答桂许德的话。
谁也不知晓永帝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