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六端着冒着尖尖，沉甸甸的一大碗饭，陷入沉思。
他是什么时候给了闺女一个饭桶形象的？
见他在发呆，长安催他，“爹，你快吃，马上就要走了。”
顾老六没找到答案，半柱香时间把饭吃的一粒不剩，在地上抓了把草木灰把碗洗干净。
真好吃，他好像还能再吃一点。
这想法一冒出，老六瞳孔地震，找到答案了。
饭桶形象就是这样来的，总想再吃一点，总是像没吃饱一样。
顾老六：……
他明明是个英俊神武的爹，莫名就变成了饭桶爹，这转变让他有点猝不及防。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是闺女做的饭太好吃，让他吃了还想吃。
这不是他的锅，他不背。
杨明晓的怒吼声响彻这方天地，所有人都往前方看去，就连别的小队伍难民，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吃瓜。
“都说了这些鱼是老六哥给我们的，是给我们的，爹你为什么要分出去？”
杨破晓也阴沉着脸，看着他爹，本来他还想晚上炸点小鱼给娘子和儿子吃，然后再给长安送去一点。
没想到他的好大爹把鱼全许出去给村民了。
里正板着脸喝斥杨明晓，“不就是几条鱼吗？也值得你跟自家爹大吼大叫？
都是同村的村民，大家要互帮互助，逃荒的路还远着呢，做人不能太自私。”
杨明晓要气死了，这是自私不自私的问题吗？
那些个村民今天能来抢他们的鱼，哪天他们就能以你是里正要帮助村民为由，来抢他们家的粮食。
他们爹就是个拎不清的，谁都想帮，又没那么大的能力，看似公平，其实都是在委屈自家人去成全别人。
总有一天会被他拖累死。
长安问她家老六爹，“这就是你说的公平公正的里正？”
确实公平公正，有鱼大家一起吃，委屈自家儿子，成全别人。
顾老六抿不语，在青坊村时没看出来，也是因为他不怎么跟村里人相处，这才对里正只有表面的浅显了解。
杨破晓冰冷的说道：“以后我们只负责打水，不会在带食物回来了，那半只野兔是老六给我和二弟的。
我们要煮来给我娘子和二弟妹，还有孩子们吃，你们就别惦记了。”
这下杨家三儿子杨书晓不干了，他是家里读书最多的，已经考过了童生，本来今年是要下场考秀才，哪知天灾降临，他的秀才梦破碎。
他是家里最受宠的儿子，爹娘有好吃的都先紧着他，说他读书费脑子，要多补补，连他娘最疼的四弟都要靠边。
“大哥，还没分家呢，拿回来了就是大家一起吃的，就算你不给我和四弟，也要给爹娘吃吧？”
杨明晓挽了下袖子，他这爆脾气，早就忍不了老四这做作的样子了，想分家已经很久了。
“那就分家，趁早分了，看你不爽很久了。”
杨李氏在一旁抹泪，何至于啊？怎么就到了分家的地步？
她一辈子以夫为天，夫君怎么说，她怎么做，自己没什么主见，儿子们闹成这样，她也只能流泪没有别的办法。
里正扬手给了杨明晓一个大兜逼，“想分家不行，除非除族滚出杨家。”
杨明晓也是个刚的，想着反正世道都乱了，他又不去考功名，他两个儿子也不是读书的料，除就除呗。
至于背上不孝的名声，他不跟着他们，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谁认识他是谁？
“那您除吧，反正今天这家必须得分。”
里正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狠狠得看向大儿子，“你也是这样想的？”
杨破晓跪在地上向里正磕了个头，意思很明显，他也要分家。
“好，好得很，那你们都滚，不管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杨家没关系，我杨得民没有你们这样自私自利的儿子。”
里正找来杨氏的族长，拿出族谱把两兄弟的名字，以及他们妻儿的名字一起划掉。
族长劝了两句无果，也就没再劝，虽是同族，但也是家事，只是这样的事出现在他们杨氏一族，多少有点失了颜面。
杨族长对兄弟二人也心存不满，多大点事，真是一点肚量都没。
除族就除族吧，别影响了其他杨氏子孙。
属于他们兄弟俩的东西都让他们带走，家里的粮食分了三分之一给他们。
家里有一辆牛车两辆板车，这东西一分就空出来了一辆板车，也给了兄弟二人。
除了族，户籍自然也要分出来，也一并给了兄弟俩。
兄弟二人商量好，逃荒路上先搭伙过着，等安定下来再另起炉灶。
他们拉着家当，带着妻儿往队伍后面走。
杨李氏跟着跑了几步，哭着问道：“老大老二，你们不要娘了吗？”
兄弟俩带着妻儿跪下给杨李氏磕了三个头，说了句：“娘，您保重”。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李氏跟着跑，里正过去拉住她，“你要是跟过去，我就把你休了，让你跟着他们一起去。”
听到夫君说要休了她，杨李氏不敢动，也不敢哭了，乖乖跟着里正回去。
那些起哄要分鱼的村民们，他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都缩在自家的位置不敢冒头。
不过他们也不觉得自己有错，都觉得是杨家兄弟太自私，太小气。
兄弟二人来到队尾，与顾老六并排挨着。
杨明晓龇牙，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一点也没被自家老子赶出来的伤心样子。
他说：“六哥，以后请多关照啊。”
顾老六觉得这人多少有点脑子不正常，鱼不想给出去就不给啊，谁敢动砸谁家的锅。
现在被赶出来了吧？
“六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和大哥早就受够了我爹那拎不清的性子，现在正好。”
里正家分家闹得有点久，耽搁了些时间，前头锣一敲响，早已准备好出发的队伍就开始动了起来，没有人管吴二癞他们母子。
长安把竹帘放下布帘挽起，她觉得她总是进出空间，光是竹帘有点不安全，就在刚才里正家在闹的时候，她趁着空当在车厢里拉起一层布帘子。
之前可能没人注意到，时间久了很难不被发现，还是遮严实点好。
她在车厢里放了一大盆冰，倒也不会热得太难受。
杨破晓和杨明晓兄弟俩一个拉车，一个推车，最小的两个三岁的孩子放在车上坐着。
杨破晓八岁的儿子跟在母亲身边走路。
兄弟俩都觉得，不用帮杨正晓和杨书晓那两个累赘，不要太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