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不紧不慢地解释着:“我得到的,是二姐姐的家装单子,可不是什么账本。”
太太眼中的惊讶还未散去,“你说什么?”
她看过了,那就是一份记载完整的账本。
九姑娘更是满脸震惊。
当时,青禾把账本给姨娘时,她就在场。
不可能是错的。
“是二姐姐的嫁妆单子。”
六姑娘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誊抄了一份二姐姐的嫁妆单子给我。”
六姑娘装作很生气地高声嚷嚷着:
“我和二姐姐最为亲近,妄想要用这个嫁妆单子挑拨我和二姐姐,做梦!”
太太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
“这明明就是我账本上的内容,怎么可能是二姑娘的嫁妆单子!”
六姑娘眸色一沉,慢条斯理地背上了九姑娘刚送来的账本上的内容。只不过,她在几处关键的地方改成了二姑娘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又添加了许多东西:“……母亲,这才是纸条上完整的内容。”
跪在六姑娘身后的青禾都惊呆了。
这、这怎么可能!
姑娘只是看了一遍,就能背个大概,这也太厉害了!
九姑娘面色青白,“六姐姐,你在胡说什么!”她急的口不择言:“你就是为了护着青禾,随口胡编乱造的!”
她不安地看着太太的神色。
因她坐下了那等丢人,但又能嫁入王府的好姻缘。
已经让太太很生气了。
再加上姨娘又在老太太跟前儿闹了那么一出,让太太更加厌恶。
这两日,府上的下人待她和姨娘一如从前,但言谈中还是少了从前的恭敬。
送去她那里的东西,也不如从前那般精致。
她受不了众人轻慢的目光,这才想要把青禾去找过三姨娘的事情和太太说起来了。
但谁能想到,竟然变成了是谢二的嫁妆单子!
“我胡编什么了?”
六姑娘挑眉,眼底俱是凉意:
“我看,是你把这个嫁妆单子送给青禾的吧?”
“哼。”
“前几日,二姐姐刚把你扔进水缸里。今日,你就用嫁妆单子来挑拨我和二姐姐,我要问你,安的什么心才是!”
谢家二姑娘嫁去的是荥阳郑氏。
谢家六姑娘嫁去的是清河漼氏。
嫁去的人家,都是世家大族,不相上下。
难免有人会拿这事做文章。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挑起谢氏内斗的,竟然是谢九。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为什么,你会有二姐姐的嫁妆单子!”
“你给我的,明明是青禾誊抄的账本,什么时候变成嫁妆单子了?”
“九妹妹,你这一会儿说是青禾给的,一会儿又说是我给的。九妹妹,你能说一下,到底是谁给的吗?”
“谢六,你莫要信口雌黄!”
“谢九,你也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俩人吵的太太头疼不已,心烦意躁地抄起了桌上的茶杯,砸到了谢六的面前。
飞溅起的碎片,擦着谢六的裙边,落在了地上:
“都给我闭嘴!”
九姑娘垂着头,安静地站在了太太的身后。
谢六也闭口不言,淡淡地看着太太。
“谢六,你忙了一日,也该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几乎已经相信了,谢六拿着的就是一份二姑娘的嫁妆单子。
她现在议亲。
嫁妆的标准是按照普通人家嫁女,四十八抬,或者是六十四抬嫁妆就可以了。
但有了二姑娘的这份嫁妆单子,再去给六姑娘准备,那便是厚此薄彼了。
传出去,也不怎么好听。
“是。”
谢六松了口气的。
她总算是躲过去了。
九姑娘的脸色白的如同一张纸,心里忐忑地偷瞄着太太。
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呢!
她原是想着,借着这件事在太太跟前儿卖个好,让太太能看在王爷的面上,对她们母女好一点。
哪成想,被谢六反咬一口。
如今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的心里发慌,一个劲儿地朝着正院的门口看。
太太喝了口凉茶,才觉得心里的怒气散去了很多:
“漼氏过了三书,等六礼一过,六姑娘也要嫁人了。”
六姑娘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紧张。
二姑娘是嫡女,她的嫁妆肯定要比她们这些庶女高很多的。
就算她和漼氏定下了婚约,那她的嫁妆也不可能越过二姑娘去。
太太忽然这么和她这么说,是在敲打她。
莫要因为她现在有了点能力,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六姑娘如水的眸子里,漾起了淡淡的白雾,遮住了眼底的凉意:
“女儿的婚事,只有母亲做主。”
太太很满意地点了下头,“六姑娘越来越懂事了,”她道:“只是六姑娘一个姑娘,日日总是抛头露面,难免让人说三道四。”
换句话的意思是,太太很不满意六姑娘出门。
更不满意,六姑娘能日日见到上陵城中的那些贵人。
“是,母亲的教导,女儿谨记在心。”
六姑娘的乖巧,让太太觉得她这个硬拳头打到了棉花上。
六姑娘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惹得她自己生了一肚子闷气。
气得她自己心口疼。
“你自己知道怎么做就好,”太太又猛喝了一大口茶,强压下心里的怒火,“你长大了。生的又乖又懂事,母亲是真的舍不得嫁人。”
六妹妹很配合她的虚情假意,眼眶微微发红:“母亲,女儿也舍不得你。”
谢九愈发觉得这种母慈子孝的场面,十分碍眼。
她想要插话,偏偏谢六不给她机会。
总是和太太说话。
好不容易能插上话了,又被六姑娘很巧妙地用话带过去了。
弄的九姑娘特别尴尬。
“太太,三姨娘来了。”青竹引着三姨娘往屋里走。
九姑娘一脸激动地看着三姨娘。
六姑娘如水中般的眼中,升起了层层叠叠的水雾,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三姨娘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眉眼低垂,“太太。”
太太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你来做什么?”
三姨娘跪在了地上,“婢妾是来替九姑娘请罪的。”
“请罪?请什么罪?”
“九姑娘言语不当,冲撞长辈。这事其一。九姑娘在没有确定真伪的情况下,构陷六姑娘,坏了姐妹情分,这是其二。不顾谢氏的礼数,在太太的院子里大吵大闹,坏了谢府的规矩,这是其三。”
“综上,婢妾恳请太太,重重责罚九姑娘。”
三姨娘说的情真意切。
太太听的火冒三丈。
这个贱人倒是学会以退为进了!
“你这话说的,好似我是个糊涂的母亲,惯会责罚孩子出气。”
太太笑的春风和煦:
“倒是三姨娘,我这院子里有点风吹草动,你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三姨娘,你说,是不是天气这热了,这苍蝇蚊子也乱飞了。”
太太脸色很不好。
三姨娘好似是被太太吓到了,缩着肩膀,要哭不哭地看着太太:
“婢妾、婢妾一直都在太太的院子外面等着。婢妾见姑娘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就进来问问。没想到、没想到,”
三姨娘忍不住地小声啜泣着。
太太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一大声说话,她就害怕的发抖。
她的声音在比之前高,她就大哭。
弄的她好像是故意欺负她一样。
“好了!”
太太被她哭的头疼,高声呵斥:
“三姨娘,你哭的家里的运道都散了。假若大爷遭殃了,那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太太警告,也是在提醒她。
三姨娘哽咽着,“太太说的是。”
太太冷哼一声:“好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你们没事就出去吧。”
她本来是想要借此机会,想要让六姑娘帮卢三的。
但半路出了三姨娘,她还要如何开口?
太太又连喝了好几杯的凉茶,还是压不住心里的火。
众人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鱼贯着离开了。
“太太,您不能总是这么纵容三姨娘。”众人离去之后,刘嬷嬷才敢开口。
太太语气不好,“就算我不纵容,那又如何?她的背后是老太太,大爷又这么宠爱她,我不纵着怎么办!”
“太太,您有没有想过,九姑娘敢用二姑娘的嫁妆单子,诬陷您贪墨谢家的银子。他日,三姨娘敢不敢仗着大爷的喜欢,骑在您的头上?”
“她敢!”
太太怒目圆瞪,用力地砸了下手边的桌子。
“太太,不是她敢不敢。而是,您要明白,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三姨娘看着柔柔弱弱的,但那个心眼子,可一点都不少。
太太若是不早一点下手,三姨娘早晚会反咬她一口的。
太太眸色更冷,“你说对,她是不能留了。”她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眼帘半垂,遮住了眼底渗人的凉意:“我记得,老太太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手钏,是三姨娘送的。”
“是。”刘嬷嬷应了一声,“听说,是三姨娘一步一叩首从寺里求回来的。”
“你让人把那串手钏偷出来,送去刘郎中那里。”
“是。”
“这件事,一定要做的悄无声息。”
“太太,您放心,奴婢肯定会把事情办的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