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花瓣极美,似蝴蝶般飞舞盘旋着更是撩拨心弦。
有那么一刹,恍惚。
吕明远曾无数次的畅想过,待得还尽夏生春人情,重获自由,做回自己的那一天,定然要寻得这么一处鸟语花香,景色宜人的地方,安度余生。
然,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让吕明远很快清醒过来。而深棕纸人被着起舞的花瓣定住,无法挪动分毫,也让吕明远清晰的认知到,这一次,针对夏生春的刺杀,绝非此前一次那般轻易就能度过去。
稍有不慎,只怕是折杀于此。
危急关头,他只能强行忍住内心慌乱,极力驱使着“纸人”,一次次的尝试,试图挣脱血色花瓣对深棕纸人的控制。
吕明远能驱使的,只有三色纸人。其中,最为强大的,唯有深棕纸人。若不能及时脱困,只靠余下纯白,泛黄两色纸人,根本无法与老僧抗衡。
可惜,越是拼尽全力,眼底的绝望就越是深刻。
深棕纸人不仅没能挣脱开血色花瓣的束缚,片刻之后,竟生生被撕成碎片,伴随着血色花瓣,飘荡在半空中。
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深棕纸人......
全部无用!
纸人被破,吕明远身受损伤,“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连带着纯白,泛黄两色纸人也随之黯淡了许多。
旋涡消弭了六成,仅仅剩下两团尚能维持。透明屏障削薄了一多半,自上而下,密布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破裂一般。
如何是好?如何才能脱困?极力思索着对策,可对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明显留有余力!
“不,不行,我不能放弃!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就要熬出头了,我,我不能,折损在这!”
一掏衣兜,从衣兜深处摸出一张拇指大小的红色纸人。心头涌出一丝狠辣与决绝,吕明远解开衣袖,敞开胸怀。指尖划破左胸心脏处位置,强行逼出一滴泛着淡淡金光的心头血。
红色纸人,是吕明远最后的手段,只能借助心头血加以驱使!
此法若再不能成,吕明远只有死路一条!
意念包裹着心头血,飘落在红色纸人上。吸纳了心头血的红色纸人剧烈颤抖起来,浓郁黑芒一闪而过,红色纸人瞬间化成一道虚影,将吕明远包裹起来。
下一瞬,人影与虚影重合。吕明远身形肉眼可见的膨胀一圈。衣衫尽碎,肌肉虬结,周身透露着森然气息。
“大人,这是我最后的手段了!我,护不住您了。您快走,千万别回头!千万!欠您的恩情,容我下世再报!”
说罢,怪叫一声,整个人带着无比的坚定与决绝,如同炮弹一般,悍然冲向血色花瓣中,直扑老僧而去。
夏生春心头一疼,脑海中瞬间浮现起这些年来,与吕明远之间的主仆情义。看着这道明知是死,也毅然直冲敌手的属下,夏生春知道,自己绝不能辜负了对方决心。
抛下多余情感,夏生春没有半点犹豫,当机立断,果断翻过围栏,从三楼,一跃而下。
从三楼跳下,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知道,自己生还的可能性不高。可是,比起留在楼上等死,这份险,他必须冒!
身体在下坠,风刮过耳朵,生疼。紧接着,下坠带来的剧烈疼痛,让他痛苦的几欲嚎出声来。与此同时,他深感庆幸,这一次的冒险,他赌对了!
落脚点刚好是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松软的沙发,缓和了下坠带来的冲击。他,夏生春受了伤,但是没死。
只要没死,就还有机会!
楼上噼里啪啦的打斗声还在继续。通过这声音,他便知道,那刺客,此刻正被吕明远阻拦住。而面前不远处,便就是别馆的大门,距离自己,不过十余步!
强忍着疼痛,顾不上其他,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无比坚定。
一步,两步,三步。
咬紧牙关,伸出手,试图够到那近在咫尺的别馆大门。
终于,无比求生的欲望促使他触碰到了大门把手。只要拧下把手,大门,就能打开。出了大门,别馆中的护卫们,就能搭救自己;就能为自己争得脱困的时间。
是的,只要拧开大门,自己,就能活!
能活,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希望......
然而,下一刻,夏生春忽觉眼前一黑,紧接着,便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
老僧收回伸出的手指,随意的甩了甩。嘲弄般的轻笑,从他的口中传出。看着手紧握着大门把手,却没了气息的夏生春,老僧双手合十,不禁自言自语道:“一家人,合该整整齐齐。”
一语言罢,老僧双目之中射出两道红芒,似利箭一般,眨眼间,洞穿了夏生春的尸体。两股鲜血从洞穿处,缓缓淌出,流在地上,汇聚成团。
老僧手指轻点,地上那团鲜血顿时迸发出一抹深邃黑芒。黑芒转瞬即逝,老僧做完这些,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别馆之中。
老僧身影消失的瞬间,灵溪城中各处,但凡是与夏生春血脉相连的夏氏子弟,全都悄然没了气息。
他们这些夏家子弟,有的正在独处,有的正在寻欢作乐,有的正在刻苦进学,有的正在同外人谈生意。可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同时身死!
夏氏满门血脉,无一存活!
老僧离开了夏家别馆,下一瞬,他便出现在灵溪城主府,苏世繁的办公室内。
从苏世繁摔碎血色玉佩,至老僧再度出现,期间仅仅过去了十来分钟。
对于老僧的突然出现,苏世繁并无任何意外。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老僧,诺言,达成了?”
“老僧,幸不辱命......”
......
夏生春死后半个小时,农司衙门内,无聊翻阅着今日报纸的庞四翁忽地感觉腹中一阵绞痛。庞四翁不疑有他,只当是屎到临头,摁着肚子,匆忙奔向盥洗室。
然而,当庞四翁前脚走入盥洗室,下一瞬,整个人两眼一翻,栽倒在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活脱脱像是犯了病。
盥洗室中无人,自然也就无人看到庞四翁突然“犯病”。倒在地上抽搐了十多分钟,忽地吐出一股子浓稠的黑色体液。
但令人惊奇的是,伴随着黑色体液的吐出,庞四翁的病,突然好了!
他止住了抽搐,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水净了净脸,对着镜子默然看了半晌。随后,伴随着一声轻叹,“庞四翁”推开盥洗室的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农司衙门。
从此,再也无人见到过他,就这般,人间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