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咬牙切齿的黄毛，筱田赶紧看向棋盘，几息后，嘴巴微微张开。
“黑子中间、右边路、下边路……没有两只真眼？”
“明明那么多空间，隐隐要死？而且三块都不像能活的样子。”
筱田凑近棋盘，扫过一目一目地盘，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除了开局占据角落，黑棋盘面没有净活的棋，每一块地盘都需要苦战求活。”
“敖鹰计算力恐怖如斯，招招致命，每一次都痛击要害。”
“更可怕的是……白棋从头到尾都在进攻，没有一丝防守迹象。”
“而我们院生的防守如纸糊，比空气强一丢丢。”
“猛攻压迫下，泰介好惨，时刻处于漩涡中心，沉没的寒冷刺骨。”
“旁听生招法老练，仿佛千锤百炼，等成为职业，我已经能预见一头猛兽即将出闸。”
“或许，他真的能窥视神之一手。”
“塔矢亮能赢他吗？”
“不，现在的我能赢他吗？”
“十四岁……可怕的华夏少年。”
“关西棋院有福了。”
筱田维持住老师形象，心中连连吃惊。
五分钟后。
“我认输。”
黄毛低下头，默默整理起棋子。
旁观的院生们齐齐一愣，不到一百手，中盘负。
有人想说什么，嘴巴刚张开又闭上。
院生的骄傲容不得胡说，是骡子是马，实战溜溜清楚表明一点，在场没人是敖鹰对手。
很快，绿毛步入后尘。
“我认输……”
敖鹰点点头，“多谢指教。”
“抱歉，我小看了你，你很强。”
突然，黄毛来到跟前，躬身一礼。
“我也觉得我很强。”
留下一抹笑容后，敖鹰转头关注起其他三盘。
小胖，劣势。
岸本，劣势。
本田，略有劣势。
见敖鹰不再理会自己，黄毛怔怔看着棋盘，身子微微颤抖。
怪物！
两人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敖鹰全盘戏耍他，比爸爸打儿子更可恶。
或许我不适合学棋？
念头萌生之际，黄毛感到双肩一沉，迷茫地抬头。
“筱田老师……”
筱田双手放在黄毛肩膀上，面对面轻声道：“世上有很多人比我们优秀，承认别人优秀，然后取长补短。”
“哪怕一生无法超过对方，也不要停留在原地。”
“你已经尽力，向前看，明天会更好。”
“可是……”黄毛眼中似有泪水打转，“我不想遇到这样的天才。”
碾压同辈的天才，谁想遇到呢？！
周围院生感同身受，目光一暗，叹气声响起。
虽然黄毛是二组，但全盘被击溃。
剩余三人还有机会吗？
他们自己还有机会吗？
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筱田缓声道：“职业道路现实又残酷，能者上，败者下。”
四周一片沉默。
啪嗒、啪嗒……
落子声仿佛直击心田。
黄毛幽幽道：“他是一个，塔矢亮也是一个……”
“本田很努力，哪怕通过职业考试，未来职业赛场也会被这两人碾压。”
“我也就算了，天赋平平，又下不了决心拼命，但那些努力的人却得不到回报，公平吗？”
闻言，筱田死死盯住黄毛，认真道：“泰介，没人可以不劳而获，塔矢亮如此，敖鹰也如此。”
“天赋会让彼此拉开差距，但不能抹杀付出的努力。”
“职业道路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许多棋手在黑暗中反复煎熬，只为那一线光明。”
“远的不说，我们院生里，伊角、越智、和谷，哪个不是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
“就算真柴，嘴毒、爱嘲讽人，但他背地里也在打谱、练死活。”
“愚蠢的人更应该努力十倍百倍，让自己前进一小步就是成功。”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这番话，令凝滞的空气流动起来，几人眼中亮起光芒。
见此，筱田郑重道：“让我们好好看到最后，三位还在奋战的院生不会让大家失望，尤其是本田，他不会轻易认输。”
？？？
黄毛一脸疑惑，亲身体验过敖鹰的强大，劣势能有机会？
“看下去。”
筱田懒得解释，岸本和小胖是不行了，但本田的确还有机会，只要发现那一手……
啪！
敖鹰落下一子，岸本推推眼镜，凝视着棋盘。
“屠龙了？”
喃喃声响起，岸本下意识贴到棋盘跟前，一动不动。
“这盘就到这里吧。”
敖鹰淡淡道，棋盘只剩简单死活，黑棋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两只真眼，连走两步也做不出。
乌云盖顶，大厦将倾。
岸本感到杀机扑面而来，黑棋被掐住脖子，无法呼吸。
明明从开局到现在没有一点失误，偏偏这里少一目，那里亏两目，导致他不得不空降白棋势力搏命，被杀也属意料之中。
“我认输……”
挣扎一番，岸本低下头颅，双手紧紧抓住裤腿，豆大的泪珠滚落。
院生们默默看着，神情肃穆，白天嘻嘻哈哈的场景早已不见。
很快。
“我认输，我认输。”
小胖双手一摊，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你和别的旁听生不同，你是一名真正走在职业道路上的棋手。”
“数学真的能提高计算吗？”
“我想先从九九乘法表学起，你能不能教我？”
敖鹰笑着点头，“以后课程结束，我们可以一起探讨。”
有小胖打岔，气氛略见缓和。
场中，只剩下最后一盘。
“不行，都不行，会被击溃！”
本田落子的手颤抖着，额头挂满汗珠。
“本田前辈，加油！”
小小的声音响起。
“加油！”
“本田前辈，你可以的，坚持下去。”
陆续有人开始打气。
本田一怔，循声环顾，“我不能就此认输！”
仿佛爆种，一股名为气势的东西缓缓升起。
“嗯？”
敖鹰眼睛一亮，微微点头，他感到对手越努力，他融合新知识的速度越快。
今天这场一对五，比绪方那盘收获还大。
他并非在戏耍院生，留有余地的同时，也在制造更复杂局面。
局面复杂化，计算量成倍增加，这也是一种很好的训练方法。
目标只有一个，超越神之一手，在这之前，需要各种方式来牢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