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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午间,天高气爽,秋风萧瑟,卷起了一地金黄枯败的落叶。

几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许府门口,引来了一众百姓围观。定睛一看,站在最前端,穿着天蓝色衣裳的竟是苏小侯爷。

片刻后,通传的小厮急匆匆地回来,领着他们一行人往前院正厅走去。

红墙黛瓦,亭台楼阁,仅一墙之隔,竟不知掩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红尘往事。

沿着中门,层楼叠榭。绕过庭院,雕梁绣户。穿过走廊,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府邸宽阔且明亮,灰檐上四角高高翘起,似展翅欲飞的雄鹰。

许高远早已收到通报,此时正端坐在正厅。

他听到脚步声,往门口斜睨了一眼。

天蓝色衣裳的俊美青年自门口款款而来,纵使神情不耐,但仍挡不住满身英姿。

颜如雪,眉如剑。眸中似有着万年不化的寒冰,又似流淌不息的江河,流转之际冷漠疏离又柔情似水。

若论相貌,当之无愧的数一数二。

原先忙着沏茶的丫鬟也偷偷看了一眼。这不瞧可好,一瞧三魂不见了七魄。就连茶汤溢出了杯盏仍未可知。

许高远瞧见,面色骤然黑沉,连忙咳了两声提醒,示意不要丢了许府的脸面。

丫鬟回过神来,连忙收拾好桌面,端着茶汤,低垂着脑袋往苏珩身旁走去。

这一切自然落到苏珩的眼里。他可不是温润之人,相反他杀伐果断。

苏珩面不改色地挥了挥手,拒绝了丫鬟准备递到桌上的茶水,泰然自若地开口。

“晚辈苏珩见过许大人。冒昧打扰,茶水就不必了,我只说几句话便走。许大人不用如此客气。”

许高远会意:“这里不需要你伺候,先下去。”

丫鬟闻言,端茶的手僵了僵,一脸羞愧地退到门外。

“苏某今日前来,乃有一事所求。”

许高远面露疑色,转眸打量着苏珩:“不知小侯爷所求何事?”

“许府嫡女。”苏珩平静道。

许高远吓了一大跳,面上表情如同五雷轰顶。手中的茶杯险些抓不稳,差点就摔到了地上。

“这一纸婚书,是令尊与家父于十几年前定下的。”苏珩又看向张敬:“把婚书递给许大人。”

许高远虽震惊但还是伸手接过。待一字不漏地看完后,脸色一片黑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直把他的心神搅得天翻地覆。

柳家的婚事已经谈得八九不离十了,现在贸贸然杀出一个苏家,把他的盘算全打乱了。

如今的苏家已不复往日荣宠,满府上下就剩他了。只有侯爵,并无一官半职傍身,在朝堂上更无一席之地。

虽说滕菁华的娘家在黑城也算得上高门大户。但远水又怎么能影响到汴都的熊熊烈火。

更何况眼前这人的名声实在上不得台面。要是结亲了,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搁。他的女儿还不得沦为坊间的饭后谈资。

此子绝不是良配!

若是把许素素嫁给他,那就相当于把他半生拼回来的富贵权势拱手相让了。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定睛细看桌上的铜炉,弥漫着若云似雾,缠绵悱恻的香烟。

思索了片刻,皮笑肉不笑:“这都是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小侯爷还拿到台面上来说,未免有些不太妥当。”

苏珩啼笑皆非,看着许高远不认账的模样,试探地问:“难不成许大人是想当这事没发生?”

许高远没想到苏珩会把他的内心看得透透的:“我就不信小侯爷没这样想过。天下女子千千万,大可追求自己喜欢的。又何必拘泥于这一纸婚书。”

“确实。但这是家父的遗愿,我总不能不顾我父亲的脸面。”苏珩不卑不亢地笑道。

此话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暗讽许高远这般行事把自己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果不其然,许高远听到这话,态度有了千差万别的变化:“这事非同小可,我得问问小女的意愿。还望小侯爷体谅,可容我三日后答复?”

他故意找了个借口推辞几天,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苏珩平静地点头:“应该的,那我就坐等许大人的好消息了。”

话落,无意纠缠久留,寒暄了几句后负手离开。

苏珩前脚出了许府的正门,后脚就吩咐了身旁的张敬去办一件事。

他寂寥地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看,旋即又摇了摇头,大步离去。

一缕寒风扬起了他的衣角,将他的背影衬托得更为清冷孤傲。

暮色下沉,华灯初上。

岸芷院。

晚秋的夜晚总是带着些许寒凉。此时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远处厢房烛火惺忪,明明暗暗地照着桌案旁神色晦暗的三人。

王玉琴眨着一双稍显疲态的眼睛,声音激动高亢:“老爷,你的意思是苏小侯爷要娶素素为妻?”

许素素嘴角轻抿,一脸忧怨:“爹,我绝不嫁给他。这样一个浪荡子,我后半生怎么过!”

她使劲地拽拉着许高远的手臂,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虽未曾亲眼见过苏小侯爷,但流言蜚语不计其数。最难以忍受的便是他曾在青楼里为博美人一笑而一掷千金。可见其为人和品性好不到哪里去,不然哪有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坊肆众人都传言他容颜一绝,可那又如何?再俊美能比得过柳正楠?

柳正楠的容貌气度是她亲眼所见的,她觉得世上再无人可比得上。更何况区区一个声名狼藉的苏小侯爷又算得了什么?

许高远瞧见许素素苍白而无血色的脸,捏了捏紧皱的眉头。

“素素,爹也不愿让你嫁到苏家去。可是他手里有一纸婚书,是当年你祖父帮你定下的。就算去到衙门,也是我们理亏。”

“那怎么办呀?”许素素诧异不已,手心里渗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一双眼珠子满是波光粼粼,声音也隐约有些颤抖。“娘,你快想想办法。若是嫁到苏家,弟弟……”

提到钿儿,王玉琴一个激灵,连忙打断:“素素,你先别激动,让我想想。”

其实她早已有了对策,但又怕此行风险过大。万一苏小侯爷不愿意,势必要娶许素素,那就真的没法子了。

眼看老爷和女儿都急得一副要跳墙的样子。她迟疑了一会,才别扭地开口。

“老爷,他要的不过是许府嫡女而已。要是我们还有第二个嫡女,那这事不就好办了?”

话音落下之际,许高远和许素素同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可是,我们哪来的嫡女。现在……也来不及啊!””许高远皱眉。

“素素是嫡女没错。可是要想素素从中脱身,只要———”王玉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故意停了一会,侧头看了看许高远,见他没反对的神情,方继续开口。

“只要我们咬定素素已经婚配给柳家了,谅他也不敢说什么。今非昔比,没有爹娘撑腰,难道他敢得罪柳家?”

王玉琴嗤笑了一声,抬了抬下颌角,眼睛示意某个方向:“何况隔壁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嫡女吗?”

许高远循着方向看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许素素也跟着侧了侧头,半懂不懂的。

王玉琴继续道:“横竖她的名声都已毁了。倒不如嫁过去,省得辱了老爷和许府的名声。”

许高远面露喜色地追问:“夫人既有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只要老爷把她过继到我名下,那不就是“名正言顺”的许府嫡女。这样一来,既能保素素,又不得罪柳家,还能给小侯爷一个交代。一举三得,老爷不妨考虑考虑。”王玉琴凑近小声道。

此时许素素完全听明白了,这一招金蝉脱壳简直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娘,此计甚妙。”

漆黑的夜空中隐隐约约有亮光透过雕花窗棂,于罅隙间泻出一束束光影。

许高远心潮起伏不定,仍觉不妥,凝重道:“兹事体大,容我想想。”

王玉琴生怕许高远不同意,可就苦了钿儿和素素,连忙劝道:“老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把握时机才是当下最重要的。若是为了一纸婚书和一个再无翻身机会之人而错失了柳家这门姻缘,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又见他无甚表情,于是下一剂猛药:“再者老爷如今正值壮年,官途还得寻求庇护。小侯爷能给你带来什么?柳家才是首选。”

许高远隐隐被说动,摩挲着手里的杯盏,沉吟:“一切都按夫人的意思办。”

殊不知,许知意被婚配给苏小侯爷这件事门外的张嬷嬷可是一字一句地听得异常清晰。而早间送茶水的丫鬟便是她的女儿张小小。

翌日,天气骤变,晚间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府里当值的奴仆也早早回到后院。

简单干净的房间里烛火惺忪,时明时暗。伴随着噼里啪啦声响的骤雨把晚间的庭院渲染得更加压抑。

张嬷嬷坐定在一张长木椅上,身旁是她的女儿张小小。二人正在吃着栗子糕。

细看眉眼,倒是有几分好看。虽不及许府的小姐们,但别有一番干净清爽的滋味。

张小小咬了一口,不经意地问:“ 娘,苏小侯爷今日上门来是提亲?”

张嬷嬷点了点头:“他是想求娶大小姐。”

“大小姐这样好的一个人,嫁给苏小侯爷太不值当。”张小小回忆今日伺候一事,心中计较。

“苏小侯爷分明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要是我跟着大小姐过去了,日子定然过不好。”

张嬷嬷心疼地看着女儿。张小小从小便跟着她一起在许府里讨生活。要是去到别的地方,没人护着她,若是犯错了都不知道被如何惩罚。

“老爷和夫人断不会把大小姐嫁给苏小侯爷,倒是有意将隔壁那个婚配给他。”

“娘,此话当真?”张小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糕点追问。

张嬷嬷宽慰地点了点头。

张小小继续持着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打算,一双眼睛泄露了几分着急的神色:“大小姐和柳公子的婚事可是板上钉钉了?”

张嬷嬷回想:“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张小小双眉弯弯,嘴角扯起了一个大弧度。开心地又拿起了糕点咬了一大口,发出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娘,这柳公子真是一表人才。上次花灯会远远瞧见了,那模样那气度在汴都里真叫人挪不开眼睛,关键是性子也好。”

简而言之比今日的苏小侯爷更深得她心。

苏小侯爷面容虽惊为天人,但可惜性子太冷漠。看起来着实一副不会疼人的模样。而且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实在很难让她喜欢,一时之间竟没有办法攻下。

张嬷嬷一听,连忙瞧了瞧张小小的神色,满脸的春心荡漾,顿时被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大声呵斥:“别胡说。”

“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成,可别说到夫人和大小姐的面前。若被她们听去了,以为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娘也保不住你。”

张嬷嬷眼下五味杂陈,生怕女儿惹出事端,只得严厉警醒:“可别忘了冬梅的下场。”

听到冬梅二字,张小小眸里闪过一抹苍凉:“娘,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就只是说说而已。”

但心里却是不甘心的。凭什么小姐们能有如此风姿绰约的郎君,而她却没有。就因为她是下人的女儿吗?

她就不信会有男人不偷腥,只要到时候小姐嫁过去了,一切都好办。哪怕是做妾,她也心甘情愿。

门外久站的秋橘不知是不是被迎面袭来的秋风冻了一瞬,内心洪波涌起。

她得赶紧把这消息告知小姐。

苏府。

晚间,骤雨急至,心神不定的苏珩正端坐在书房里写着乱七八糟的“鬼画符”。

桌面铺着几张雪白的宣纸,偶有几滴墨汁溅落在上面,开出一朵又一朵墨花。

他不喜下雨天,只因这雨会把他的孤寂衬托得更为明显。

眼瞧着这场秋雨约莫一时半刻也停不下来,便遣来张敬,询问他许府的消息查得如何。

张敬一听是侯爷喊他,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进来,拱手作揖:“侯爷,许大人一共有四个孩子,三个是女儿,一个是儿子。”

“嫡女许素素,素有才名,大半个汴都高门贵公子都想求娶。但奈何许大人似乎心有所属,属下打探到他最近和柳大人走得挺近的。”

“嫡子许钿,名声还可以。只是相比较之下平庸无能。”

“庶女许知意,许府二小姐,周姨娘所出。亲娘已不在,传闻和陆家的小公子陆云起有染。臭名远扬,无人敢娶。”

“庶女许悠悠,许府三小姐,方姨娘所出。目前已婚配给陆家的小公子陆云起。”

苏珩一下子就抓住了话里的疑惑之处,传出的声音隐隐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许二小姐和许三小姐都与陆家小公子陆云起有故事?”

张敬点头:“坊间是这样传的。”

苏珩静默了一瞬,笑道:“有意思。”

张敬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游移不定:“不过有一事倒挺奇怪,明明市井流传与陆公子有染的是许二小姐,但婚配的却是许三小姐。侯爷,你说怪不怪?”

苏珩没应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敬见侯爷不搭理他,于是自顾自地又说了起来:“属下听坊间人都说许二小姐不是什么好人。”

苏珩一双眼眸清冷又疏离,抬头看向张敬:“此话从何而来?”

张敬一脸心虚:“属下未知,只是大多人口口相传,属下听了一嘴罢了。”

“此言未必不是三人成虎。”

苏珩心想许高远如此爱惜自己名声,怎会纵容两个女儿的事迹在坊间流传。况且这事对他二女儿的婚事势必会有影响。

如若是假的,为何不澄清?如若是真的,又为何嫁三女儿?

此事定有内情。

“以属下的情报来看,估计是许二小姐爱慕虚荣。眼瞧着庶出的妹妹攀上了高枝,心有怨怼,便想出这一法子,好搅和这桩婚事。”

苏珩淡淡地扫了一眼张敬的脸色,一双眸子清冷如冬雪:“你见过有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吗?”

张敬没接话,眼神只是直挺挺又毫不避讳地看向苏珩,好像在说: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苏珩若有所察,一双漂亮的眼睛似乎在说:我那是事态紧急,情非得已。

“反正属下觉得侯爷娶谁都不能娶许二小姐。”

苏珩定睛看向窗外那场秋雨,摇头:“若有选择,谁不想娶自己喜欢的人。”

一旁站着的张敬仿佛能从苏珩的眼眸中窥见一丝饱经风霜雨雪的沧桑痕迹,一时无话。

雨越下越急,庭院里雨水积聚成片,肆意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