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离开军区医院的那天,何霆钧也办理了出院手续。
秦铮开车来接的他,“兄弟见谅,这几天一直忙着打扫战场,没能抽出时间来医院看你。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能喝酒吗?咱们不醉不归。”
何霆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摆手说:“头还有点晕,不能喝酒。”
“那没事,你吃菜,我自己喝。”秦铮说:“憋这么些天了,不喝酒不痛快。”
“好,我陪你。”何霆钧应下。
他知道秦铮必须要喝酒的原因。
因为和他一块来参军的发小,死在了这场战争中。
他不愿落泪,所以需要一场大酒来释放心里压抑的情绪。
秦铮的单人宿舍比何霆钧的双人间要宽敞许多,所以晚上的这顿饭是在秦铮的宿舍里吃的。
菜是食堂送来的,酒是他警卫员从副食部里现买来的,是最便宜但最烈的烧酒。
秦铮心情不好,自从坐下便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闷酒。
何霆钧劝他吃菜,他也不吃,最后喝了个酩酊大醉。
酒瓶倒下,烈酒流了一桌子,眼泪也流了满面。
醉酒的人醉后呕吐容易出事,何霆钧不放心秦铮一个人待着,就在他宿舍的沙发上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秦铮是被自己的胃疼醒的。宿醉之后的脑袋,也头疼欲裂。
他蜷曲着身体,强忍着没喊一声‘疼’,但浑身的冷汗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却将他的脆弱暴露无疑。
他强撑着起来倒了杯热水喝了,稍微好了一些,又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洗脸刷了牙。
刚从洗手间出来,宿舍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秦铮转头一看,是何霆钧。
何霆钧推门进屋,手上还拎着一个保温壶。
看到秦铮,何霆钧开口朝他打招呼:“秦哥,你醒了。”
秦铮浑身冷汗,头发湿哒哒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掌捂着胃部,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又问:“你没走?”
“不放心你。”
何霆钧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担忧的问:“是胃疼吗?”
“嗯,胃疼。”秦铮点点头,艰难的走到餐桌上坐下。
“你昨晚上一口菜不吃,灌了一肚子的烈酒,我一猜你今天就会胃疼。”
何霆钧说:“我买了胃药,你先空腹把胃药吃了。保温壶里是白粥,你吃完药再趁热喝点粥垫垫肚子,多少能缓解一些胃疼。”
何霆钧给秦铮倒了水,把药片递到他面前。
秦铮接过来,说:“谢谢。”
何霆钧:“不用谢。”
秦铮仰头把药吞进肚子里,刚把水杯放下,何霆钧就已经体贴的把白粥端到了他面前,甚至连勺子都塞到了他的手里。
秦铮有些意外:“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在照顾人这一方面,我确实还算在行。”何霆钧笑着说道:“我兄妹三个,我是最大的,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弟弟妹妹都是我一手带大的。”
秦铮喝粥的动作一顿,低声说了一句:“你是个好哥哥,将来肯定也会是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
何霆钧笑笑:“是,我也这么觉得。”
秦铮瞥了他一眼,说道:“夸你两句,你还挺不谦虚。”
“事实而已,谦虚干嘛?”何霆钧笑道:“不是我吹,我是真觉得自己能做的很好。”
秦铮忍不住笑起来:“霆钧,你现在的样子,像是很期待成家的样子。不抗拒相亲了?”
“相亲还是敬谢不敏。”何霆钧坦荡的说道:“但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哦?”秦铮意外的看向他:“真没想到你这清心寡欲的神仙也有动凡心的时候!哪位女同志这么厉害,竟然能让你动春心?”
何霆钧摇头:“事情还没定下来,不能告诉你。”
“行吧。”秦铮摇摇头:“我本来还想把你列为妹夫备选人呢。看来我是没有当你大舅哥的缘分了。”
“……”何霆钧觉得秦铮想的有点多。
妹妹都还没找到了,就先给妹妹找妹夫了?
“哈哈哈,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不成。”秦铮笑着拍拍何霆钧的肩膀,说道:“好兄弟,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一定。”
秦铮说:“对了,这次咱们部队缴获了对面的一辆t-62坦克,梁师长准备安排几个人送去首都,由我带队,你去不去?”
“去。”何霆钧点头:“我家小弟现在正在首都念大学,上次回沪城探亲,他不在家,这次去首都,正好能见见他。”
“行。那你准备准备,过两天就走。”
“好。”
*
云乔回到五连时,正好是傍晚。
天气晴好,绯红的夕阳将整个大地都染上了一层霞光。
云乔迎着晚霞进入营地,走到晒谷场时,刚好遇见下工回来的新老知青们。
郑文静跟着队伍挖了一天的粪肥,虽然有被特意照顾,时不时可以偷一会儿懒,但一天下来,还是累得浑身都疼,走路的脚都快抬不起来了。
她垂头丧气,有气无力的坠在队伍的最后头,突然听见有人说,‘哎?你们看,从队部那边走过来那个人,是不是叶云乔?’
‘好像是哎,看着像她。’
“云乔?云乔回来了?”郑文静闻言,一下子来了精神,也不垂头丧气了,伸着脖子头抬得老高往前看:“人在哪儿呢?”
王茹给她指明方向:“前面。”
郑文静抬手,将手撑在额头上顺着王茹手指的方向往前眺望,很快便看见云乔的影子。
“真是云乔!她回来了!”
看到人,郑文静高兴的跳起来,拔腿就往云乔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云乔!云乔你回来了。”
身后,有女知青见状十分不满,小声嘀咕了两句:“郑文静你什么出息,某人成了卫生员了不起啊,值当你上赶着跑过去巴结人?”
陈凤霞闻言不悦的回头,发现说话的是齐春回,于是凉凉的瞥了她一眼:“齐春回,瞧你说话这语气!云乔成卫生员了,可把你酸死了是吧!”
齐春回被收拾了几次,早就不敢惹事了,只敢在背后说两句酸话。被陈凤霞刺了也不敢大声反驳,小声说:“关你什么事,我又没说你。”
“看不惯你行不行?屁大点本事没有,就会在背后说人酸话,我就看不起你这种人!”
陈凤霞故意撞了下她的肩膀,将她撞了一个趔趄,随后便越过她,大步离开。
齐春回捂着肩膀敢怒不敢言,暗骂一声:“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