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霞面露迟疑:“他……愿意吗?”
“他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爹,现在孩子出了问题,他不去能行吗?”云乔说道:“你肚子不舒服,先坐着吧,别动了,我去隔壁帮你跟吕同志说一声。”
陈凤霞点点头:“好。谢谢你云乔。”
云乔叹了一口气,转身往隔壁走去。
通讯室里,吕勋已经戴上了防风沙的面罩,正准备出发,看见云乔,他说道:“叶医生, 饭盒我给你放在窗台上了,你看见了吗?”
云乔点点头:“看见了。过来找你,是有别的事。”
“什么事?”
云乔将陈凤霞先兆流产的事儿跟吕勋说了,“麻烦你去团部的时候,拐一趟采石场,帮陈凤霞给她丈夫阮玉屏捎个信,让他请假回来一趟。妻子怀孕先兆流产,他这个做丈夫的,总得尽一尽陪伴的义务,关键时刻还得他拿主意呢。”
吕勋一听是这情况,立刻答应下来,“行,我一会儿就走,先去采石场。”
“谢谢。”
“别客气,举手之劳的事儿。”
回到卫生室,见陈凤霞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云乔宽慰她道:“别担心了,阮玉屏会 肯定愿意回来。”
“真的吗?”
云乔道:“采石场的工作辛苦,在炎炎烈日下上山采石头,平日还不能请假,他只要不傻,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光明正大忙里偷闲的机会。”
说不定还会顺势多请几天假呢。
听云乔这么一分析,陈凤霞脸上眼见的露出欣喜的神色,“但愿如此!”
她真心喜欢阮玉屏,孕妇本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心绪不宁,阮玉屏又是先跟她决裂又去的采石场,分开的这三个月,陈凤霞日夜都备受煎熬,生怕他跟自己一刀两断。
夫妻感情的破裂,让陈凤霞终日郁郁寡欢,一天天的没个笑脸,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要知道,孕妇的心情也是会影响腹中胎儿的生长发育。
长此以往,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就出问题了嘛!
陈凤霞在卫生室待了一上午,只在中途出去上了个厕所,但不幸的是,她又在内裤上发现了新的血迹。
持续性的出血,确实是先兆流产没错了。
就在陈凤霞焦心的等待中,到了晌午时分,阮玉屏终于从采石场回来了。
经过在采石场三个多月的辛苦劳动和烈日暴晒,阮玉屏黑了很多,也瘦了很多,云乔第一眼差点没认出他。
原来总是将自己打理的又整洁又斯文的男知青,这次回来,身上只穿了件脏灰色的老头背心和蓝色 劳动布长裤,膝盖和臀部的布料都被磨成了白色。
阮玉屏还剃了平头,胡子也太久没刮,下半张脸布满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的外形简直比村里的糙汉还显得糙汉,但并不丑。毕竟有唱戏的底子在,整个人站的很挺拔,另有一种粗犷的气质。
只能说,从文艺男转变成了糙汉型男。
陈凤霞一见他这个样子,就心疼的红了眼圈,她从治疗床上下来,快步走到阮玉屏的面前,去拉他的手:“玉屏……玉屏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皮肤也晒黑了,我差点都认不出你。”
相较于陈凤霞丰沛的情绪,阮玉屏表现的就冷淡的多。他面无表情,好像陈凤霞关心的人不是他一样。闻言,甚至还白了她一眼。
“废话。在采石场干活,风吹日晒还吃不饱,不黑不瘦才怪。”
陈凤霞握住他的手僵住,半晌,嘴角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出来:“对,对不起,我只是想关心你……”
阮玉屏不理她,转头看向云乔,问道:“叶医生,是你说她要流产了?”
云乔纠正道:“我说的是她现在有先兆流产的症状,并不是要流产了。有先兆流产的症状,及时就医干预,保胎是可以保住的。”
“你这里不能保?”
云乔摇摇头:“不能。我不是专业妇产科医生,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阮玉屏皱着眉头:“所以必须去场部医院?”
“这个选择在你。”
去不去医院,看不看医生是他人的自由。
云乔只是提出建议。
“麻烦。”阮玉屏不耐烦的白了陈凤霞一眼。
陈凤霞抱着发紧的肚子,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却抿着唇,连争取去医院这样的话都不敢说。
最后还是阮玉屏自己想通,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跟她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连长借马车。”
峰回路转,陈凤霞含泪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喜的神色,她重重点头:“好,我在这里等你。”
阮玉屏出去找杨连长借车,陈凤霞擦了擦眼里的泪,有些庆幸的说道,“我就知道,玉屏 不会不管我。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云乔无语:“……”
这种情况,就算是个陌生人,也会借车送你去医院好吧?
谁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孕妇在自己面前流产?
是个人都不会这么狠心。
云乔不想打击陈凤霞,最终闭上嘴啥也没说。
她高兴就好。
事关孕妇,连队里很重视,杨连长直接就同意了阮玉屏想借马车的请求,蒋玲还不放心的跟了过来。
她先是叮嘱阮玉屏往马车上多铺点稻草,铺厚厚一层,坐到上面最好像是陷进棉花被里,这样才好抵消泥巴烂路的冲击力。毕竟北大荒的路实在颠簸,千万别在路上再颠出个什么问题。
又问陈凤霞,带够钱了没有?
陈凤霞点了点头:“我把手里的钱全带上了,有十八块。”
“十八块够用了。”蒋玲叮嘱道:“到了医院,听医生的,医生让咋治咋治,让住院就住,不用急着回来,肚子里的孩子要紧。至于采石场那边,连里会派人过去打招呼,给阮玉屏多放几天假。等你好了,再让他回去。”
陈凤霞一听这话,连忙跟她道谢。
出了这种事,她确实需要阮玉屏的陪伴。
“快去吧。”
陈凤霞在蒋玲和云乔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车,躺在车上的厚稻草堆上,阮玉屏不会赶车,杨连长派了运输队的付鸣送他们去场部医院。
付鸣赶着马车出发,阮玉屏没在后面陪陈凤霞,反而和付鸣一块坐在前面驾车的地方,一路上,都是陈凤霞自己一个人坐在后面,紧张的捂着坠胀发紧的肚皮。